“所以。”沈慕容伸過手來，猶豫了一下，最後拍了拍我放在桌上的手背，“對不起。”

  我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都過去好久啦……我早就不怪你了，哥。”我反手也拍了拍他的手，又故作輕鬆道，“再說，我也不是什麽好處都沒得到，起碼免費蹭了波流量，也跟著小賺了一筆，順帶著緩解了一波經濟壓力——做這行很窮的，我一直都在溫飽線上掙紮，這會兒起碼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了哈哈哈哈……”

  沈慕容看著我，張了張口，但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放在平常，我可能也就這麽放了過去；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我若是再放過去，可能真就沒機會再聽到了。

  “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嘛，咱哥倆這關係，不忌諱什麽。”我笑道。

  “沒什麽，隻是剛剛聽你說賺得不多，就想說，倘若要換別的工作的話，我可以幫忙引薦一下。”他輕輕笑道，“但之後又想到，這一行本來就是你的理想，就如同當年我剛做演員的時候，也僅僅能夠謀生，同學之中也有不少選擇了另謀生路，不少也做的風生水起，我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轉行，所以自然而然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別介啊哥哥，要是真有什麽錢多事少離家近的，輕輕鬆鬆年薪百萬的工作，我還是可以把我的理想往後稍稍，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嘛！”我笑嘻嘻地調侃道，“再說這一行也要有人生體驗和閱曆，總是閉門造車也容易靈感枯竭，多出去看看才能讓自己筆下的世界更生動……”

  沈慕容眼神一亮。

  “……我說著玩的，哥，你別當真啊。”我急忙刹住，連連擺手，“我辭去上一份工作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跟陌生人打交道——你可以當我有社交恐懼症，我老老實實宅在家裏碼字就挺好。再說了，您這一行水太深，我也了解得不多，著實不敢造次。”

  “……我也不太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他沒太注意我其他的話，隻是跟著來了一句。

  “嗯……說起來，這世上真正自來熟，人來瘋的性格，應該也沒幾個，大多數還是迫於環境和外界壓力，不得不讓自己外向起來。”我也就跟著他的話茬接了下來，“其實也沒必要一定多外向。單姐那種八麵玲瓏的性格確實厲害，但她不過也是為了工作，她的工作本來就需要她長袖善舞。隻要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就可以了，其餘的都是附加的，可有可無，不必太在意——當然我隻是個撲街小作者，默默無聞的，唯一蹭了點流量還是一場烏龍，所以不愛跟人打交道就不打，老老實實做條鹹魚，也沒人在意；但你現在，畢竟是站在聚光燈下的人，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旁人想要挖掘出你更多的東西，自然是不肯隻讓你專注於自己的工作的；再加上你還有自己的公司，無論是招商引資還是尋求合作，勢必都要去做一些，你可能不太喜歡，但也不得不去做的場麵事——所以，其實我還是，挺感謝單揚的。我知道你性格並不外向，甚至還有些慢熱，這種性格在圈裏，並不是十分吃得開……”

  “你知道？”他疑惑地看過來。

  “哥，我好歹是你十年劇粉，十年啊，就算是個植物人，我也多少能知道點他的性格。”我歎了口氣，“而且別的明星展現出來的，可能是背後團隊給的人設，無論是靦腆啊還是什麽的，都可能是為了營造噱頭，鞏固粉絲和路人印象的；但你有沒有人設，我看了你十年，一路跟過來的，還能不清楚嗎？雖然你剛入行那會兒，關注量確實沒有現在這麽多，但好歹作為一個演員，還是有采訪和宣傳的。盡管我大多數心思還是在追劇上，但看見自個兒喜歡的演員的名字，難免也會進去看一眼——所以你慢熱這一點，我很早就發現了。更不用說之前為了寫書，我還去把網上能翻出來的零零散散的采訪視頻都給過了一遍；順帶一提，連你十年前在網上留下來的碎碎念，我都跟著看了看——哦我還存了幾張自拍下來，不得不說，哥，你自拍技術，這麽多年，都沒什麽長進啊。”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所以，雖然單揚之前做的事，我得承認，對我而言，確實不太厚道，但說她是為了你，或者為了你們公司好，這點我是認可的。你的性格已經放在這裏了，倘若她不淩厲一點，圈內競爭壓力這麽大，保不準你們早就被吃幹抹淨，骨頭渣都不剩了……”

  他呷了一口茶，不動聲色地看向我：“我在你心裏，就這麽弱小嗎？”

  “……”我一時語塞。剛剛的話是為了解釋我對單揚的看法，順帶著拉了他出來做對比，話趕話的，說得誇張了些，確實就帶出了幾分這種意思——但他肯定跟“弱小”兩個字不挨著啊！能做到這個位置上的人，有幾個是任人宰割的？？

  “不是弱小，哥哥。”我長出了一口氣，正色起來，“硬要用一個詞來代替的話，你在我心裏，是幹幹淨淨的。但這個圈裏肯定也有些不怎麽幹淨，上不得台麵的髒事，以你的性格去處理，很可能也處理不了。所以很多事，還就需要用同樣的手段回敬回去，這時候就非常需要單姐這種人來出麵了。要用魔法來打敗魔法嘛！”

  他看了我一會兒，輕輕笑起來。

  “你說你對我們這一行了解得不多，但如今看來，你知道的也不算少。”

  “嗨，我是真了解得不多，但各行各業，不都是這麽些事兒嘛。”我無奈笑道，“連我們這一行，雖然看著公平自由，簡簡單單，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隻要你寫得好，有人買單，你就能養活自己；但事實上，我們也有自個兒的規則卡著，看著自由，其實也就那麽回事兒……我確實無所謂，因為我就一撲街小作者，大麵上的事兒，輪不到我來操心；但實際上，越往上的規則，越沒有那麽簡簡單單，所謂的公平，不過也是甲方眼裏的公平……算了，說太細也沒什麽用，總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推己及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