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麵，往上看？”沈慕容有些難以置信。

  “站在地麵，往上看。”我重複強調了一遍，“當然是要站在樓底邊緣往上看，不是隔著大老遠也害怕——真要隔著大老遠也害怕的話，那我來到燕平，啥事兒都不用做，一天天光害怕去了。”

  沈慕容再次陷入了沉思。

  “這可能是對巨物的恐懼？”他推測道，“站在一般距離，以平常視角看樓房的話，因為近大遠小的道理，隻會覺得它不過是一個大一點的方塊；但親自站在它麵前的時候，通過與自己為參照物做對比，你才會意識到它到底有多大，從而產生恐懼。人類生來就對巨大的物體有天然的恐懼，或者說，不光是人類，自然界所有的動物都是如此。在它們第一次看見另一個種族，沒有互相了解清楚對方的攻擊手段和方式的時候，它們會很容易按照體型大小來判斷誰強誰弱——這一點，從貓的身上就很容易看出來；貓就隻會捕獵體型比自己小的動物，所以它會咬死體型比自己小的小雞，但對長大後跟它體型不相上下的母雞和公雞就不會有任何想法；一隻小雞被母雞護著的話，如果貓試圖去捉小雞，母雞就會把它驅趕出去，而且不需要動真格，隻要往它這邊一嚇唬，它就會逃走。”

  “……好像是這個道理。”我思考了一下，“就跟在電影院裏看怪獸片會害怕，但看奧特曼打怪獸不會一樣——電影院的怪獸是跟人類做對比的，太大了，雖然明明知道自己很安全，但我還是怕它輕輕鬆鬆一爪子就拍死我；奧特曼裏的怪獸就好多了，它們跟同樣體型的奧特曼打，就跟看兩個人打架一樣，我就是個吃瓜群眾，不會聯想到自己身上。”

  “不過，你害怕站在地上往高處看，除了巨物恐懼症這一說，用‘恐高‘來概括也不是不行——畢竟你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它太高了，你害怕。”

  “對對對！”我無比認同，“那種感覺其實跟站在高處往下看沒什麽區別，我心裏都像是失重一樣，慌張又恐懼。”

  “但是。”沈慕容話鋒一轉，“我淨身高也不過隻有一米八。”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所以我說，我的恐高比較複雜。”我攤了攤手，“這是第三種情況——隻要我的雙腳離開地麵，並且不是在我自己掌控的情況下，我就也會有跟站在高處往下看一樣恐慌的感覺。”

  “……‘不在自己掌控的情況下‘，是說，如果我提前問過你，你同意了，就不會恐慌了嗎？”沈慕容試探著問。

  “不不不，那樣還是屬於你掌控。”我搖搖頭，“我其實不想加這一句的，但我剛剛意識到我還是很喜歡蕩秋千的——當然蕩秋千不能推得太高，推得太高我也害怕。”

  “是怕我沒有抱好你，把你摔下來麽？”

  “沒有，我對我哥的臂力還是有信心的。”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謔，我覺得我剛剛的信心還可以再加一加。”

  沈慕容笑著白了我一眼。

  “我就是覺得，一旦被人抱起來了，我就沒法掌控自己了。”我努力想了一下，“我知道這個解釋很抽象，但我確實是這麽覺得的——就是那種，你的雙腿使不上力氣，什麽時候放下來也隻能聽從別人的感覺。當然，我之所以把它也歸類在恐高裏，是因為我覺得它跟高度還是有關係——畢竟隻要我雙腳離開地麵，就一定會跟地平線產生一個高度差。”

  “雙腳離地了……”沈慕容沉思道。

  “……聰明的智商又占領高地了！”我不由得順口就接上去。

  “謔，致敬經典，還是個callback。”沈慕容拍了拍手，“這不得給您一滿堂彩~”

  “嘿，您過獎了過獎了。”我笑嘻嘻地拱了拱手，“我這就是班門弄斧，哪兒比得上您講得精彩——要不咱繼續？我還等著聽錄指紋那一段呢。”

  “好，不著急。”他微微一笑，“後邊兒還有更精彩的。”

  當聽到“還有更精彩的”這句話時，我心裏直接咯噔一下。

  我怎麽隱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呢？

  聽這語氣，這“更精彩的”肯定不是指的“錄指紋”這件事兒。有一說一，我覺得錄指紋已經算是一件很過界的事兒了——我知道在這兒用曖昧更合適，手機是現代人多**的東西呐，簡直坐的上個人**頭號交椅，“你的指紋能夠解開我的手機”，這一聽，謔，倆人絕對有事兒；不是老早就有一個段子，說男朋友睡得沉，呼嚕打得震天響，怎麽都喊不醒，怎麽辦呢？不著急，隻要輕輕在他耳邊說一句“我看看你手機啊”，保證他瞬間清醒過來，清醒地比你直接潑他一瓢涼水都管用——當然，這隻是一個手段，並不是真讓你去看他的手機；如果你真的要看的話，那還是提前準備一瓢涼水吧，我怕你看完之後缺個趁手的工具——他早晚擺脫不了這一瓢——而在這裏，之所以用過界而不是曖昧，自然不是因為我想當什麽普法小能手，而是因為我真的不想把這事兒往感情方向扯。我寧願一切都用客觀的不帶感**彩的中立詞匯，就算這詞兒偏門一點，得讓我琢磨一下，那我也願意。

  這人呐，都是賤骨頭。沒關係的時候天天幻想著有點什麽曖昧接觸，眼看著要落實了，又慫了，巴不得把自己擇得一幹二淨。

  “你喝點水啊哥。”我有些心虛地笑著，“潤潤喉嚨。”

  沈慕容不疑有他，順從地舉起杯子。

  “……算了，你也別喝太多。”我比劃了一下，“我突然記起晚上不能喝太多水，喝太多了第二天容易水腫；你畢竟還要注重形象管理嘛。”

  沈慕容果然喝了兩口就放下水杯。

  “……其實你多喝點也沒事兒，畢竟你這是在家，不用營業，水腫了也不影響上鏡；我肯定也看不出來，你這麽瘦，腫一點也沒啥影響……”我有點手足無措，“你想喝就喝，別渴著……”

  他終於覺得有些異樣，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你怎麽了？”他問。

  “哦，我沒事兒啊，我沒事。”我扯出一個笑臉，“你繼續講就好，我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