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沒事兒。”他愣了一下，這才笑著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我們前幾天才剛剛出院，還在恢複期呢，迷糊一點也正常。”

  這句話讓我稍稍安慰了一些——也可能不是話的原因，是人的原因。也難怪寵物生氣了或者人生氣了都叫“炸毛”，而哄好他們的過程叫“順毛”；他揉了揉我的腦殼，我就突然覺得好受許多。

  這種因果似乎沒有什麽太合理的解釋，就像是小時候睡不著，父母便會有節奏地輕輕拍著自己，然後就能慢慢入睡了；硬要解釋的話，大概是父母輕柔的撫摸從幼時就是讓人安心的象征，所以如今被摸頭的時候也會感覺到自己重新變回小孩子的時候，有人寵，有人護，闖了禍也不害怕。不過這種行為因人而異，連我自個兒都不習慣隨便被人摸腦殼，尤其是小時候長得可愛，不管哪家的大人見了總愛摸摸頭，就讓我很不爽，一個是擔心老被摸腦殼會禿頂，畢竟小朋友的邏輯能力有待提高，隻見著禿頂的大人禿的都是頭上最高也最容易被摸的一塊，於是便肅然聯想到“他們一定是被摸得多了，頭發都沒了”；另一個則是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的謠言，說摸頭就長不高了，長不高這個詞對我來說非常可怖，也是因為小孩子奇妙的邏輯能力，我當時覺得大人都比我高，那說長不高，就如同說你永遠都長不大了一樣——可笑小時候總是心心念念著長大，完全不知道那會兒是整段人生最輕鬆的時光——但顯然第二個說法更能讓人接受，可能是傳的人本身就比較多，就算壓根沒什麽理論依據，三人成虎，說的人多了，大家也就都默認了。於是我用這個理由避開了往後所有我並不怎麽喜歡更不怎麽親近的人往我頭頂伸過來的手，即使我已經長到了一米七，我依舊可以坦然地避開然後說“啊不能摸頭，摸頭長不高”——當然長到一米七的我已經不如小時候可愛了，試圖伸手過來的大部分都是些分寸感不強還試圖套近乎的人——他們當然也會笑著問你都這麽高了還長？我也就笑著回答是啊，我想長到一米八呢。我自然並不想長到一米八，我已經不再像小時候一樣覺得長高才代表長大了，何況我如今已經體驗到長大之後的殘酷；但長到一米八其實也不是不行，起碼我還能多一些選擇機會，比如打籃球，比如做模特，最關鍵的是，我還能隔絕很大一部分沒輕沒重沒有分寸感的爪子，畢竟以他們的身高，再也不能輕鬆摸到我的頭頂。

  但我還是很願意接受沈慕容的。畢竟他日常的作風確實像是個長輩，就算喊著哥哥，大部分時候，他也不是那種能跟妹妹搶遊戲機的哥哥——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家裏有好幾台遊戲機，我之前問過他為什麽買這麽多，他說方便朋友來了一起開黑……想想他在打遊戲的時候還是很孩子氣的，所以我們不搶遊戲機到底是因為他的個人素養還是遊戲機管夠這個問題……暫時就先不考慮了哈哈哈哈——真要論一下的話，他倒是跟“長兄”這個詞很搭，無論是戲文還是小說，一個大家族的長兄似乎都自帶“成熟”、“穩重”、“靠譜”、“有擔當”、“責任感強”等一係列標簽，甚至還有“長兄如父”這一說，如果這個大家族裏的家長倒下，那麽毫無疑問地，長兄會迅速把家族的擔子換到自己肩上，並且堅韌不拔地扛起來；對於這樣一個哥哥，不管他摸不摸我的頭，我都無比清楚，在他麵前，我就是個可以興風作浪還不用負責的小朋友——當然我是不會真的去興風作浪的，我就那麽一說。即使是小朋友也是有自己的道德和做人準則的，何況自個兒都吃了二十多年的大米飯了。不侵犯他人利益永遠是你做所有事的基礎。

  不過如今確實也有很多人看不清這一點。對那種玩意兒來說，仗著有人給自個兒兜底就去胡作非為，蹬鼻子上臉，踩著旁人尋樂子，那都不用說他們連小朋友都比不上，說這話都是侮辱了人規規矩矩的小朋友；話放在這兒，丫其實就是一傻x。

  一聯想又跑偏了不少。話說回來，我剛剛說到“老年癡呆”上的時候，還真不是調侃，是在認真嚴肅地歎了氣，臉色也不是很好；沈慕容這一哄，也甭管有沒有道理，反正我聽著就好受不少，臉色自然而然也跟著緩和了。

  見我開心了些，他自然也高興起來，心情一放鬆，腦子也就跟著清楚了：“興許就是你昨晚睡得太少，今天才一直渾渾噩噩的，今晚早些睡就好了。”

  這話倒說得靠譜。可不是，昨兒個是睡得不少，今兒補覺還沒補好，悶頭就擱浴缸裏睡了；得虧是恒溫加熱不是一直加熱，要是一直加熱的話，好家夥，那可真是典型的溫水煮青蛙了。

  “嗯！那早點吃飯早點睡！”我用力地點點頭，“不過這會兒做飯是不是有點晚了？要不點個外賣？”

  沈慕容欲言又止，眼神在我臉上稍稍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他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笑著回應道：“都好，你想吃外賣嗎？”

  但我雖然行事犯傻，對於這種表情細節還是抓得很到位的，一個可能是因為我就是寫細節起家，不抓細節我也沒法浩浩蕩蕩寫上百十萬的字兒；另一個則是因為麵前站著的這個可是我愛豆啊！有一說一，就算他不是我愛豆，隻是一憑空出現的大帥哥，那這麽大一跟破了次元壁一樣的大帥哥出現在你麵前，你肯定還是得屏氣凝神地多看他兩眼，怎麽可能漏掉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我自然明白他應該是不想點外賣，然而我當時想的原因是什麽呢？我想的是，哦，他最近這不是要控製身材嘛，一般外賣都油大，鹽也多；油肯定不用說了，熱量炸彈，這個鹽，我也隱約聽說過吃多了會水腫，這麽一想，也是身材管理的大忌。

  於是我小手一揮：“沒事兒哥，咱點個少油少鹽的健身減脂餐，吃吃菜葉子什麽的——我陪你一塊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