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是因戲生情了吧？”賀涵問。

  這句話瞬間就把我一直虛張聲勢著的外殼給紮破，如同一根針輕而易舉地紮破一個氣球一樣，“嘭”地一聲，什麽都不剩下。

  “當然不是！”

  “不是。”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發出。

  我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向沈慕容，正好撞上他也看過來的目光。

  我不知道我臉上是什麽表情，我隻知道，他臉上的表情，並不像往常一樣的平靜。

  就在這一會兒的沉寂裏，我終於冷靜下來，發現賀涵剛剛的那句話也並沒有什麽探究興致，隻是開個玩笑調侃一下而已，甚至連自己臉上的八卦笑容都沒有遮掩。

  但在這時，她已經來不及將笑容收回去，隻能一同被凍在此刻的尷尬中。

  我不知道她這句話到底是想問誰，下意識地就接了上去，想必沈慕容也是一樣；真要深究的話，也不過是個模棱兩可的選項——一般來說，賀涵跟沈慕容說話會加個“沈總”的前綴，所以這句話可能是對我說的；但她上一句話又確實是跟沈慕容在對話，所以這句話也可能是接著上麵的話問的……而如果想要通過賀涵看向誰來判斷她這句話的詢問對象，顯然，這個方法也行不通——我和沈慕容坐在同一個方位，離得又近，並不能充分斷定賀涵到底是衝著誰說的。

  也就是說，我倆至少有一個，是做賊心虛，欲蓋彌彰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這裏唯一一個能夠看穿這件事的人，因為我實在不敢揣測沈慕容到底有沒有看透我的心思。放在以往，我自然是相信我在他麵前是白紙一張，有點什麽動靜都等於直接寫在紙上，但如今我已經把心意隱藏起來，甚至都把自己一並給騙了過去，他若再想一眼看穿，恐怕也不是件特別容易的事；更何況我始終相信愛情是個降智debuff，沈慕容就算是個謫仙，那他也是個凡人；既然是凡人，那再老謀深算也總會受點影響的；當局者迷，身在局中，看不透全觀，也實在是很正常的事。

  但這當然也隻是我希望中的事情。我不能排除沈慕容還是看透了我，也就是說，他也知道我喜歡他。但如果事情到了這個層麵，他依舊不肯把這件事鋪開了跟我講，自然也是有他的顧慮——事實上我並不想從這個角度深究下去。怎麽說呢，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受到的打擊可能更大。人生在世，還是糊塗一點的好。

  賀涵的嘴角抽了抽，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看穿這個暗流湧動的場麵，但我知道，她心裏一定也已經拐了十好幾個彎來研究這個問題，隻是無論怎麽說，無論她這個話茬是給誰的，我們都算是給出了回答；回合製聊天，現在又到了她發言的時候，這個燙手的山芋，她想不想接都得接下來了。

  “……啊，你倆果然是挺默契的哈哈哈哈……”她打了個哈哈避開了這個問題，也沒有指出她到底是問的誰；事到如今，她可能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問誰了。她笑著看了我們一眼，看似是從我們兩個臉上一視同仁地掃過去，但當她看向我的時候，我還是憑著多年的交情，精準地看出了她整個眼神裏透露著的“？？？”。

  我回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不知為何，我反而還有些輕鬆了起來。

  這淌水本來就是混的，即使再攪混一些，好像也沒什麽問題；反正這水底下的東西，打一開始，就是看不清的。

  但最後我還是決定接一下話茬，或許是出於對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賀涵的同情，也或許是出於我不想把這口鍋丟給沈慕容來背。當然，並不是我多善良，隻是我已經見識過他滴水不漏的回應了，我突然有些厭倦他這樣的官方和清醒。

  “哪來的因戲生情啊，我跟我哥那是板上釘釘的兄妹情誼，打一見麵就沒跑了，要不是我倆長得實在差異太大，我都得拉著他去檢測一下，看看我們倆是不是走失多年的親兄妹。”我輕巧地重又把氣氛撥回到原來的輕鬆閑聊上，“再說，你說這話，是瞧不起我哥的職業素養，還是瞧不起以前跟我哥搭過戲演過情侶的演員魅力？就算真要因戲生情，我哥放著那麽多人間富貴花不顧，偏偏跟我過不去？那你這，太狹隘了姐妹。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我跟我哥是關係不錯，要不是性別所限，我倆那就是能在街頭光著膀子擼串的兄弟情誼……”

  “別別別，你還是注重一下性別吧，別整天老想著光膀子，就算真的沒啥可看，也別自暴自棄啊。”賀涵連忙製止，又歎了一口氣，“沈總別聽她胡說。這小姑娘腦子裏整天就沒個正行，以往我跟她在琴島過夏天的時候，別人看著街上動不動就撩衣服露肚皮或者幹脆直接光膀子的大爺大叔，覺得是有傷風化，影響市容，她可倒好，滿心想著打不過就加入，時常跟我歎息自己憑啥就不能也一起跟著光膀子……不過她倒是也真的怕熱。最後還是我陪她一起挑了幾套老年版的大背心大褲衩，她才終於把這個念頭給消下去……”

  沈慕容看向我，我立刻點點頭：“是的是的，我在家裏的那幾條大褲衩就是賀涵陪我一起買的。別說，這玩意兒就是消暑神器啊！穿了跟沒穿一樣的，還不像穿裙子那樣時刻擔心走光；而且有一說一，這些東西質量是真的強，我這都穿好幾年了，我第一條大灰洗了曬了的都有點發白了，但還是非常結實，吹一句國貨之光都不為過！也就是我覺得這東西你穿了有點掉身價，不然我真的想給你也買一條來著的！”

  他這才終於又笑起來：“哪來的什麽身價。不過倒是真的不必給我買，我有許多條籃球短褲，穿起來其實也很涼快——說起來，我倒也想過給你買幾條運動短褲穿，畢竟運動係的衣服也能保持很好的透氣性，而且款式也更年輕些，隻是怕你覺得我對你的穿著有意見……”

  “立刻給她買！”賀涵大手一揮，一臉義憤填膺，“您買了我出錢都成，甭管她有沒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