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跟我說，朋友看到自己未完結的小說會給您很大的壓力，說不定還會幹擾到您的創作思路，所以建議我等您完結了再看嘛？”賀涵往後退了退，“我可是嚴格遵循著您的規矩來的，先前您那本寫娛樂圈的爽文，天天在微博上連載著，我都是等您更完了再看的——您可別跟我說，這規矩就針對我一個？”

  “不不不不是啊……”我有些慌張地想解釋。

  “我就算有點八卦，也不會追著你讓你改劇情啊。”她打斷了我的話，眉宇間有些惆悵，“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操守跟原則，我就是提個意見，采不采納也是你自己說了算……但我總歸是為了你著想的……”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趕緊點點頭。

  “那為什麽。”她幽怨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慕容，“他能看，我就不行？你難道要跟我說，沈總不是你的朋友？”

  一直茫然的沈慕容這會兒才總算品出一點味兒來，幫著解釋道：“不不，我追冉冉連載的時候她還不知情，純粹是我自己看著微博上的作者名，順藤摸瓜找上去的。”

  賀涵抬起眼：“但你之後一直追著，她也沒有製止你？”

  “……”沈慕容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猶豫地看了我一眼。

  我歎了口氣。

  “我沒法製止他，因為他要不看，我壓根就寫不下去。”我端坐起來，看著賀涵，“我從來沒有針對過你或者不相信你，但我確實瞞了你一件事。”

  不讓朋友看自己未完結的作品，開始確實是出於會有壓力的想法；但後來這項規矩，陰差陽錯的，就正好幫著掩蓋過了我寫不出作品的那段時期。

  “那時候我知道你已經很生小馬的氣了，倘若你再知道我因為失戀而喪失了工作能力，估計能直接買張機票殺到琴島然後砍到小馬家門上。”我倒了一杯水，給賀涵端了過去，“所以我也就一直沒有跟你說這件事兒。”

  “……還有這一出？？哦這小崽種。”賀涵冷哼一聲，“枉我還想拿點瓜果去慰問一下他——吃屁去吧！”

  她咕嘟咕嘟喝下半杯水。

  “這不是都過去了嘛，不值得再氣。”我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後背拍了拍，像是在撫摸一隻炸毛的貓。

  “那後來呢，你怎麽又好了的——哦，是因為那次網暴？”賀涵疑惑道，“那這也算因禍得福了？？”

  “別別別，那次網暴可沒給我帶來什麽福，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呢。”我連連擺手，“我不是什麽都寫不出來，我能寫東西，就是寫不了那本小甜文了。雖然網文爛尾的數不勝數，但那本小甜文對我而言意義還挺重大的，所以它在我心裏就一直是個疙瘩……”

  “為啥意義重大啊？”賀涵插話道，“我記得這也不算你第一本書吧，之前不還寫過一本嗎？”

  “……那你記性是挺好的。”

  “那是。”賀涵傲嬌道。

  “因為這本小甜文，其實就是拿我跟小馬做的原型，劇情也是跟著我們倆的日常走的，不出意外的話，最後的結局就是我倆結婚了。”我歎了口氣。

  “……”賀涵一臉恍然大悟，“我剛剛還說呢，怎麽失了個戀就連書都寫不了了。那你這，可不是嘛，原型都崩了，換我也得有創傷性ptsd——不過你就不能如實寫下去，就寫男女主分道揚鑣了，男主最終沒有承受住家族那邊的壓力，甩了女主。這多有現實警惕性，結局都能升華了，告誡大家世事無常，不要隨便相信愛情，這玩意兒，鬼話一樣！”

  “……”我無可奈何地和沈慕容對視了一眼，“我跟容哥說過這件事，我覺得現實裏的我都已經很慘了，書裏的我就給一個好結局吧，也算是在另一個世界完成了我原來的夢想……”

  “精神勝利法？”賀涵問。

  “……我就知道這個解釋對你而言並不好使，雖然這確實就是我內心的想法，但我還是決定換個角度給你解釋。”我耐心道，“這麽說吧，我們就現實一點，盡管你說的那種寫法也可行，而且它也確確實實就是現實中發生的事情，但寫在我一本小甜文的後麵，那就跟爛尾差不多——我們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有時候現實生活就是比小說還要狗血——當然你可能覺得，爛尾也沒啥大問題，畢竟起到了警示世人的作用……”

  “臥槽，冉姐你絕了！”賀涵忍不住拍了拍手，“您這都會搶答了！不愧是我肚子裏最可愛的那隻小蛔蟲！”

  “行了行了，就你那點心思我再看不出來？那不白瞎了這麽多年的交情？”我攤了攤手，“爛尾對於我來說還是比較痛心的一件事，而我痛心的點在於我的作品不完整了，雖然它有了一個所謂的結局，但就跟狗尾續貂一樣，完全不像那麽回事兒——然而我知道你並不在乎這些抽象的東西，所以我決定換一種你在乎的說法，那就是，一本書的完結質量，在很大程度決定了它給作者帶來的利潤。換而言之，倘若這本書好好地按著甜寵文的路子寫完了，那麽讀者就覺得‘啊媽媽終於等到兩個崽崽在一起的這一天了！！‘，大家一高興，推一推，刷一刷，流量這不就上去了？而倘若我們爛尾了呢，本來讀者高高興興地，吃個爆米花看個小甜文，突然最後，咣當一下，一把刀就掉地上了，好好的一對璧人就這麽被拆散了，而且居然還不是終成眷屬前的八十一難，故事就這麽潦草地結束了——嘴裏的爆米花都咂摸不出香味了，估計看完就得去評論區罵我，寄刀片都是小事兒，說不定還會自發給正猶豫著要不要充錢看vip的萌新解釋‘別充，爛尾，不是糖，最後塞你一嘴玻璃碴‘——我倒是沒統計過具體的影響，但我可以大致給你打個比方，就是說，要是我們好好寫，那我們就能賺十萬；而要是我們爛尾了，那我們就隻能賺兩千……”

  “哦那肯定還是要好好寫。”賀涵肅然道，“錢不錢的無所謂，我主要還是覺得，肯定還是要尊重作者的想法，那個叫什麽？作品完整性？對對，那作品肯定還是要有一個完整性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