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算是明白，今兒遇見的這位醫生，怎麽就跟以往的不太一樣了；歸根結底不是因為我，是因為我旁邊站著的人啊。

  但我現在又對沈慕容的行為產生了強烈的疑惑——他雖然日常性格溫和，跟我也能開開玩笑，鬧得歡騰一些，但歸根結底，他的身份和經曆注定了他骨子裏還是謹慎而穩重的。單看他剛剛不動聲色地拒絕合影，又拒絕在空白紙上簽字就可見一斑；這事兒站在醫生的角度，確實，上班時間搞這些，容易落人口實，而給一張空白紙也遠沒有給一張簽名照更有誠意，沈慕容的做法無可挑剔；而站在沈慕容的角度，他既避免了以醫院為背景的合照所可能帶來的一係列問題，又避免了被人利用簽名去做什麽事情——雖然醫生小哥信誓旦旦，但終究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雖然換了我可能還真想不到這麽多，可能在第一步就屁顛屁顛同意了；但他這麽做了，我也就恍然大悟，並且不得不承認，這種做法是最優解。

  但是，一貫謹慎而穩重的他，一旦麵對上我們倆的——姑且算是緋聞——他就一改往日作風，突然就態度曖昧起來，明麵上看著是什麽都沒說，但這種事，不堅決否認就約等於是推波助瀾地默認啊！上次單揚搞得那一波營銷，雖然是為了和某女星劃清界限，但也著實損害了沈慕容的一波人氣——盡管他自己隻想踏踏實實地走個演技派路線，但他如今是公司裏的CEO，還是要看利潤的；而盡管他的大多數粉絲都是跟著他走了許多年的演技粉，但也不能排除還是有很多把他視為男友的女友粉。不難想象，他之前為我發聲的時候，就勢必掉了不少女友粉的好感；而倘若這波緋聞坐實了，估計又要迎來更大一批地掉粉——這種事兒，連我這個不怎麽關注娛樂圈的小白都能想到，我不信沈慕容是不清楚的。

  也許他站得更高，所以也有我所看不到的考量？但無論怎麽說，就算他起初開公司的時候是為了有更多的自主選擇權，隨著公司慢慢壯大，他也總不能為愛發電；女友粉雖然抱著不太切實際的幻想，但她們也知道自己隻是在追一個夢，隻要他不主動把她們去叫醒，不掄著錘子把每個泡沫都給砸滅，那她們的夢就能一直做下去，也就能一直心甘情願地大力支持他。而叫醒方式，無非也就是讓他公開承認自己交了女友，徹底斷絕女友粉的一切希望——雖然以沈慕容的個性，我覺得，他一旦真的有了女友或愛人，確定了關係之後，估計也就會直接公開；雖然會損失些人氣，也間接損失了些利潤，但他顯然更不會讓自己的愛人整日惶惶不安——從這一點來看，倒也有幾分霸道總裁的意思。

  然而，問題的關鍵是，即使他真的有為了女友而放棄女友粉的準備——但我真不是他女友啊！！真不用搞什麽緋聞！也沒必要把女友粉姐姐們給叫醒！何必呢？為了一個連關係都沒確定的人，直接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利潤？我當然相信沈慕容有情有義，但他也同時是個商人啊！我實在不覺得，走到這個位置的沈慕容，還如同一個純情的初戀小男孩一樣，為了自己的深情，其他什麽都能不顧。雖然他們業內也不乏沒有感情的一對男女突然就炒作起緋聞來，但那也是實打實地利益交換和雙贏，不光能讓兩方的粉絲撕扯出熱度，說不定還能憑空多出一批cp粉；但我沒有粉絲啊！我就是一個素的不能再素的小素人，炒木須肉都不帶雞蛋的那種素，實在沒有什麽利益交換這一說；這種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二的操作，我著實是看不懂。

  他不會是準備送我出道吧？

  我突然打了個激靈。

  說真的，在娛樂圈裏，我二十七歲都算高齡了……我小時候喊電視上常見的麵孔為叔叔阿姨，後來漸漸就成了哥哥姐姐，最後恍然驚覺，如今各大版麵上的常客都開始比我小了，從小個一歲兩歲，到現在甚至都能小出一輩兒——雖然每個女孩兒在成長過程中都有一個出名的夢想，但我覺得如今就不必了吧，我寧願還是回去老老實實碼字，老老實實躲在我作品的後麵——就算這輩子也就隻能勉強維持著自己的生活，好歹不必經受許多無端的審視與惡意。

  更何況，做明星實在是太苦了。不必說一年賺幾個億這點苦算什麽，有許多懷揣著明星夢但遲遲沒有機會紅的人們，他們可能賺得還沒到平均工資，但不也是依舊嚴格管理著自己的身材，過午不食，不吃晚飯，不吃碳水，完全想象不到他們是靠著什麽在支撐……

  總之，我是舍棄不下大米飯和五花肉的。

  ……

  “想什麽呢？”沈慕容端著粥過來，放在我眼前，看我眼神直愣愣地，不禁問道。

  我這才回了一下神。

  “我……”總不能說我剛剛在琢磨你是不是要送我出道，“我……我就是在想，嗨，那些藝人小姐姐們著實也太辛苦了，連碗皮蛋瘦肉粥都不能想喝就喝……算了算了，不想了，我總歸是有粥喝的……”

  我收起了胡思亂想的心緒，埋頭攪了攪眼前的粥。

  熬得醇厚粘稠的白粥，配上肉丁和皮蛋，簡直是人間一絕；雖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嚐到，但又燜了一會兒，反倒是讓滋味更融合了一些。

  “要是再配點蔥花兒，那簡直就完美了。”我有些懊惱，不為自己受傷，而為著損失了那一根小香蔥。

  “月盈則虧。”沈慕容笑著勸慰道，“你要允許它有點缺憾。這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東西？”

  “誒，你知不知道有張表情包。”我突然激動起來，“文案是‘每當有人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東西時，我就會給他看‘，然後會配上一個自己心目中完美事物的代表圖。”

  “嗯……我好像還真沒見過。”他搖了搖頭。

  “哈哈哈哈哈那算是個比較沙雕的表情包啦，我以前手機上倒是存著，新手機也沒有了。”我笑起來，“你知道我配的圖是什麽嗎？”

  “皮蛋瘦肉粥？”沈慕容笑著看了看眼前的早餐。

  “嗨，當然皮蛋瘦肉粥也是比較完美啦，不過做得好喝還是需要技巧的，小白往往就做得腥了，也不算符合這個文案。”

  “那是？”

  我笑著迎上他的目光。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