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些。

  自從開了電視後，我就無心再整理那堆拚圖——它們實在是太多了，需要我在哪個精力旺盛到想不開的時候才能有足夠的決心去上手。而人在夜裏總是怠惰的。我陷在柔軟的沙發裏，懷裏抱著抱枕，腿上披著毯子，舒適得一動都不想動。

  沈慕容也難得跟我一樣墮落地倚靠著沙發，不再是平時永遠緊繃著腰背的模樣——他的體態管理甚至比身材管理還要嚴格——但即便如此，他的坐姿依舊比我要板正很多，甚至連身後的靠枕都隻是輕微變了形，不像我身後的那個，已經比我擠壓得，渾然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我簡直是跟整個沙發都長在了一起。

  但一個令人放鬆的夜晚，本來就應該是這種狀態。

  沈慕容也深以為然。

  電視上正放著一個不太需要帶腦子觀看的國產職場家庭倫理劇，就像是我在家會選擇跟爸媽一起看的那種。原來也想找個燒腦的偵探懸疑係列，但終究還是被其“燒腦”屬性勸退了——我實在不想在臨睡之前讓腦子活躍起來，再經曆一遍如同下午一樣三次入睡失敗的經曆；何況沈慕容也覺得，作為一個腦震蕩剛剛出院的人，我還是不適宜過度用腦。

  “……這兩者之間沒什麽關係吧哥？”我終於忍不住吐槽道，“再說我腦袋既不疼也不癢的，早就恢複地健健康康；也就是我現在懶得動彈，不然我立刻原地給你表演一個快速數獨小技巧。”

  “就算是傷筋動骨，即使表麵上看著沒事兒，起碼還要有一百天的恢複期。”沈慕容看了我腦殼一眼，“何況是這麽嬌貴的大腦。誰知道它會不會有什麽沒檢查出來的後遺症，還是小心些為好。”

  他說得……好像確實也有道理。

  於是我們最後愉快地選擇了眼前這部電視劇。

  說起來這種國產劇真的是巧妙抓住了受眾的日常所需，他們完全理解大部分選擇了它們的觀眾都隻是抱著一顆“好無聊隨便看點什麽吧”和“太安靜了開開電視聽個響兒”的心理，以及滿足了觀眾可以一邊聊天一邊冥想甚至再低頭玩上十分鍾手機，再抬頭看時也完全不會因為錯過了什麽關鍵線索而雲裏霧裏——是的，它們的節奏就是這麽慢。我跟沈慕容突然開始專心討論起某個話題時，屏幕上的兩個人在鬧分手，女主哭哭啼啼；而當我們討論完畢，那兩個人還是沒有分完，女主依舊哭哭啼啼。

  “這個女演員長得還挺像那個……那個……”我臉盲也就算了，還總是記不住人家的名字。

  沈慕容疑惑地轉過頭來。

  “就是一直都在跟你炒緋聞的那個！”我斬釘截鐵。

  “……”沈慕容一臉無奈，大概著實沒想到還能這麽形容，“滕可可？”

  “對對對！就是她！”我立刻點點頭，又恰好瞄到趴在一邊打盹的可樂，突然間就八卦起來，“哥，可樂為啥叫可樂啊？”

  他猶疑地看了我一眼，像是不知道我為什麽突然問到這個問題。

  “我之前看網上有人說，可樂是你為了滕可可起的名兒，大概是寓意她永遠快樂。”我嘴角瘋狂上揚，“說是你在暗示你對她的愛情。”

  “……這些人也太能胡扯了。”他不可思議地笑起來，“且不說養可樂的時候我還不認識她，就算我真的拿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給自己家的狗命名，那不是隻能說明我討厭這個人嗎？”

  “哈哈哈哈他們總是能自行腦補出一套邏輯體係……”我大笑道，“那就是按宋阿姨所說，因為你喜歡喝可樂？”

  “最初我給它們起的名字，其實不是這兩個。”沈慕容回想著，“可樂剛到我家的時候，我還算是個中二少年，就想給用我很喜歡的兩個漫畫角色給它們命名，一個叫克洛伊，一個叫拉斐爾；但我媽嫌難記，就直接取了克洛伊的頭兩個字，叫克克和洛洛；我說這名兒不是更奇怪嘛，不中不西的，幹脆叫可可和樂樂好了——這才最終敲定了這個名字。”

  “哦……原來是這樣！”我若有所思，“長輩們確實還是比較難記住外國名兒。”

  “因為總有人問為什麽叫這兩個名字，我媽嫌解釋起來太麻煩，就統一說是因為我愛喝可樂了。”他笑起來，“當時年輕，我還為沒有給自己的小狗起到自己喜歡的名字失落過一陣兒；直到後來有一天，我爸偷偷告訴我，拉斐爾是我媽當年的老師最喜歡的畫家，逼著年少的我媽臨摹過不少他的畫兒，直接給我媽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以至於到現在都記憶猶新，才不肯接受這個名兒；但我媽在我麵前，不肯說是因為這個，顯得她幼稚，這才隨便扯了個不好記的理由。大多數長輩們確實記不太清這種外國名兒，但我媽是個西洋畫派的畫家，國外各種稍微知名點的藝術家，不管什麽年代，也不管名字多拗口，都能如數家珍，張口就來——所以我爸跟我說，不要失落了，就當讓讓媽媽，媽媽也總有脆弱的時候。”

  “哇哦~”我滿眼羨慕，“沈教授也太溫柔了吧！”

  “我爸雖然是個理工直男，也不太會看人眼色，時常被人說不會處理人情世故；但他對我媽的愛，倒是藏都藏不住。”沈慕容輕輕笑著，“他這麽一說，我也就了然了，終歸還是要照顧到我媽的感受；再者，雖說這兩條小狗是我心血來潮想養的，但我常年漂泊在外，注定還是要我媽多操心些，自然還是要先考慮讓她叫著順口。”

  “其實還是很好聽的。”我附和著點點頭，又補充道，“宋阿姨對沈教授也很溫柔哦！也難怪你這麽好，有愛的家庭培養出來的孩子，都不會太差。”

  “所以你也很可愛。”他笑著說，“叔叔阿姨一定也感情很好。”

  “啊，那倒是。”我沉思了一下，“說起來，我爸一直是把我媽當小公主來寵著的，時常放話說我媽是大女兒，我是小女兒……雖然我和我爸都很喜歡小狗，但因為我媽害怕，所以我們家這麽多年也一直沒養過……”

  “嗯？”沈慕容疑惑了一下，“你以前不是養過小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