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容抬起手，隔著餐桌，摸了摸我的頭。

  而我這才終於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

  臥槽？我在幹啥？

  倘若我並沒發現他的心意，依舊像條傻狗一樣，樂樂嗬嗬地覺得，大家不過是兄妹，那我說也就說了，畢竟也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兒；但現在，都已經知道，他對我可能並不隻是兄妹之情，我居然還在這兒跟他吐露心扉？

  這看著就好像是他媽的綠茶行為！

  不不，不能隻怪我，實在是他剛剛諄諄善誘的表情，太容易讓人卸下心防；說幼兒園老師都不足以來形容他剛剛的表現，或許你見過引導自家小朋友認識世界的爸爸媽媽嗎？就是一臉溫柔又慈愛地看著你，用讓人不得不開口回答的語氣問，寶寶你看，這個是什麽呀？對啦，我們昨天學過了，這個叫蝴蝶，來跟我念，蝴~蝶~

  ——所以，我到底是為什麽要跟一個演員做博弈？

  我騰得站起身。

  “我去洗碗了。”我麻利地收拾起餐桌上的碗碟，一步不停地衝進廚房，把它們碼到洗碗機裏，然後看著洗碗機發呆。

  他總是知道在什麽時候跟我講什麽話，從這點來看，我幾乎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但是，我到底是想要贏取什麽呢？

  “我早就說了，你得先確定自己的心。”腦內悠悠地傳來一個聲音，“你自己都在左右搖擺，那無論你做什麽事，看起來都是矛盾的。”

  “我的心。”我終於不準備吼它了，“我的心想要什麽呢？”

  “這個得問你自己——這個連我都沒法幫你。”它誠懇地回答道，“但我倒是可以問你一些問題，作為輔助你思考的條件。”

  “好。”我沒有別的辦法。

  “但你要保證不能隨隨便便切出去——之後的思考，可能會很耗費我的體力。倘若你中途中斷了，我可能會陷入更深的混亂。”

  “我保證。”

  “你要保證不能在詢問過程中吼我，不能頻繁使用很多反問句，隻要切實闡述自己的感受就好。”

  “我保證我保證。”

  “你要保證不能……”

  “你有完沒完？？”我不耐煩地吼道——盡管尋常在朋友眼中的我溫柔而有耐心，我自己也覺得我還算包容，但是——我實在接受不了，我的大腦，比我自己還要話癆。單純話癆也就算了，其實話癆也是可愛的，他們隻是自己絮絮地說很多話，即使你壓根沒聽進去，隻要敷衍地給他們一個回應，他們就會非常高興，感覺有人願意聽自己講話；即使你連個回應都不願意給，他們也頂多尷尬一下，撓撓頭笑著說我的話實在是太多了，然後安靜下來去做事，短時間內不會再來擾你；但我的大腦，它不僅是個話癆，還是個事兒多的話癆；不僅絮絮叨叨，還非要讓我給出回應。

  “戀愛腦就是這樣的啊阿sir，求你想想清楚。”它翻了個並不存在的白眼，這個白眼是它搜索了龐大的素材庫之後，選取了其中它認為我最熟悉的一個，這樣既能讓我切實感受到它的嫌棄，又不至於讓我太傷心——這當然就他媽的是賀涵的。

  行吧，看起來，我現在連腦內吐槽的機會都喪失了。

  “你是讓我自己吐槽我自己？”它一臉嫌棄。

  “你下次能不能換個人來學……我他媽好不容易擺脫了賀涵的魔爪，還要在家裏感受她的語氣？？”我索性直接跟它當麵對質——畢竟腦內吐槽的效果跟這個也差不多——“還有，你倒是他媽的給我說清楚，誰戀愛腦，誰戀愛腦了？？我怎麽可能有戀愛腦這種東西，我都跟前任分手半年了，更不消說我這會兒還把對他的感情忘得幹幹淨淨——這他媽還要歸功於你——你才是戀愛腦，你全家都是戀愛腦！”

  “是啊。”它平靜地回答道，“我本來就是你的腦子。”

  ……

  “還有啊，你都保證了不吼我，不頻繁使用反問句；但你看看你自己。”它繼續平靜地說著，“你甚至連說髒話的頻率都直線飆升，以前可能三章都找不出一句髒話，現在一段就能包含三句。”

  “……我隻是保證在詢問過程中不吼你，你現在又還沒開始問，隻算是朗讀前提條件，就像考四六級前的監考老師在講台上念考前需知一樣。”我沒什麽底氣地回應道——眾所周知，考前需知這種東西壓根不會有幾個人聽的——“而且你的前提條件為什麽要分那麽多條，就不能一次說完嗎？何況你事先也沒說明一共有多少條，我怎麽知道我還要保證多少次？萬一你念到睡覺，我去夢裏跟你保證去？？”

  “……我現在有三件事要說明。”它開口道，“第一，你應該知道我能聽見你的吐槽吧？所以我不管你會不會認真聽考前需知，但你一定要認真保證我的前提條件；第二，我是一個專門跟文字打交道的，同時又有些強迫症的，但凡看到雜亂無序的文章，甚至看到‘的地得‘沒有用對，都會非常難受的作家的腦子，注重嚴謹性是我的原則之一——這一點我想你心知肚明——哦再順便一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最了解沈慕容的，但你一定是最了解我的，正如我是最了解你的一樣。”

  “你既然這麽了解我，那你倒是直接告訴我，我心裏到底想要一個什麽結果？”我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你不知道，就不許再這裏揶揄我——第三是什麽！”

  “哦好的。”它立刻乖乖答應下來，也許是發現此刻的我確實滿是怒氣，隨時都準備再來一次腦震蕩同歸於盡的那種，“第三是，其實我的前提條件本來也就隻有三條，倘若你沒有打斷我，或許我們現在已經討論結束了，實在不順利的話，起碼也能得到一個初步階段的梳理，而不是在這裏進行這麽多無意義的對話。”

  “……所以第三條前提是什麽？”我一邊深呼吸一邊順著自己的胸口，拚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罵，不要罵，罵也等於罵自己。

  “第三條是，你要保證找到一個安靜的，不會被人打擾到的環境，這樣才能擔保我們的詢問過程不會對外界打斷。”它看了一眼正在運行的洗碗機，“難道你就準備站在這玩意兒身邊來討論你的愛情？”

  我記得好像已經有大腦移植手術成功的先例了吧？不知各位有手術醫生的聯係方式嗎，麻煩給我一下。

  急，在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