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越來越慌。

  若真的掰著指頭挨個去回想之前發生過的種種，說是哥哥無微不至地寵著自己妹妹也行，但若說是他事事周到地關照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好像也成立？

  而我呢，我肆無忌憚大大咧咧的一係列行為，既可以看做是跟自己的哥哥相愛相殺，也完全能當成是和自己的心上人打情罵俏。

  他確實照顧了許多人，但不能否定的是，他對我是格外地照顧著。賀涵說我們形影不離，我隻當是他閑來無事，陪我出去轉轉，自己也能解解悶兒；而我卻從未考慮過，他的重點，可能從來都不是“出去”，而是“陪我”。

  哪怕他對被偷拍的風險心知肚明，也依舊若無其事地陪著我，甚至都不肯與我多提一句——可能是怕給我太多的壓力，也可能是怕我從此堅決不肯再讓他陪同。

  而這次他終於肯說自己在外一直是有人盯著的，也許是因為我實在太傻，居然天真以為他戴個口罩就等同於隱身了，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人群中，全然沒想過他顯露在外的極具辨識度的眼睛，沒想過常人少有的標準身形和大長腿，沒想過以他的知名度隨便一個花邊都勢必價值不菲——媽的越想越覺得自己傻得不行，我這個智商到底是怎麽在險惡人世裏混了這麽多年的？感謝我身邊始終還是好人多，即使最近頻頻遇見些蠻不講理的奇葩，也始終有鎮得住場的人護著我——這可能就是，傻人有傻福？

  也許也是因為，他就快要走了，往後，可能再也不能這麽隨心所欲地陪著我。

  想到這裏，我又有些難過。

  倘若換做多年前，換做我的腦洞小劇場，如果愛豆對我表露了愛意，我覺得我一定會順水推舟順理成章順其自然地立刻答應下來。這可是我的愛豆啊！我喜歡了他多少年！雖然我是個劇粉，雖然他幾乎每個劇都換張臉，但那些都是他啊！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的事兒，我要有半點猶豫，那都算我輸！

  我實在沒想到，這一天居然會真的來臨；更沒想到的是，我居然真的在猶豫。

  輸了個徹徹底底。

  我一向不理解那些先婚後愛的套路劇情，兩個素未謀麵，甚至因為商業聯姻而彼此厭惡，心懷芥蒂的人，居然就因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慢慢地，就日久生情了？？也許我的腦回路並不與常人一樣。我始終覺得，倘若有人把我心愛的玩具奪去丟掉，硬要換給我另一個玩具，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正眼看那新玩具一眼——就算它再好玩再有趣，但它身上永遠背負著我心愛玩具的消失。我不想對它展示出任何興趣，既是因為不想背叛自己曾經的心愛玩具，更是因為，我不想跟那換玩具的人屈服——他憑什麽能夠剝奪我選擇的權利？也許這想法是幼稚了一點，但倘若我接受了這個新玩具，有一天，那人勢必也會再奪去我別的東西——也許是我的工作，也許是我的夢想，也許是我的愛人——然後再塞給我一個我並不喜歡的玩意兒，反正他料定我最後還是會和這新玩意兒講和的。

  也不要說新玩意兒無辜，大家都是被迫的，工具不具備思想，但我具備。我縱然保護不了我心愛的東西，但我起碼要讓那人知道，我永遠不可能順著你的心意，我有我自己所選擇的路，我有我自己所珍視的東西。你可能不拿他們當成什麽稀罕物兒，但我喜歡，它就是不能單純用價值來衡量，千金難買我願意；我不要這個功能更多科技更先進的新玩具，不然我背叛的不隻是一個舊玩具，還有過去的我自己；你既已不拿我當獨立的個體看待和尊重，那能尊重我的，也隻有我自己。如果你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依舊一意孤行，我勢必會想盡一切法子衝出這個牢籠和桎梏，即使我身為分文，從此身後空無一物，我也要逃離出來——我要此後的東西，都是我真正所喜；我要此後的路，都由我自己所選；我要此後的伴侶，都是我真心所愛。

  當然即使到了現在，我也對商業聯姻先婚後愛的大多數劇情而感到厭惡——如今更是有了當事人視角加成，我就是那個被丟棄的舊玩具——但倘若我與沈慕容見第一麵時，因為某些荒唐或狗血的原因——我就不做假設了，這件事都不像是正常生活中能發生的事情——他站在那裏，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那我八成是內心激動而表麵冷靜地回答一句，願意。

  沈慕容說得沒錯，有些人生來就是崇尚冒險的；何況對麵是我心心念念的偶像，向來工作認真，紅了也沒膨脹，始終腳踏實地，即使被別有用心的人摁在放大鏡下拚命扒，也始終沒被扒出什麽黑點，真正意義上的身家清白，怎麽看都是入股不虧的一個人。

  有時候，在麵對未知的事物時，我們往往會比了解它之後，有著更大的去嚐試的勇氣。

  某種意義上來說，人類始終沒有進化出記憶遺傳，說不定也有這個原因。某位著名科幻家就寫過這麽一個場景，在科技高速發展的未來，人們可以把自己的記憶原封不動地傳給自己的胎兒，讓胎兒生下來就不用再從白紙一張學起，可以直接在上一代的基礎上發展下去；當然在如此神奇的未來，胎兒也是被尊重的，他們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就可以通過儀器與外界交流，從而選擇自己出不出生的權利……而故事裏的胎兒，在和母親互相交流回憶了母親曾經經曆過的事時，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不出生——它眼睜睜地遍曆了母親的人生，縱然人生中也有欣喜，但終歸還是苦難更多。

  所謂無知者無畏，大抵便是如此。

  而倘若真的一見麵就結婚，我反而會努力地去經營這段感情；畢竟已經上了賊船，想下也晚了，自然就會有破釜沉舟的覺悟。就像故事中的母親，她是在全然未知的狀態下來到這個世界，世界上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新奇和探索；即使遭遇了苦難，也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但已經提前得知人生全貌的胎兒，自然不會再有嚐試的勇氣。

  許多事情最難的，就是邁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