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去新公司做底層也總比去監獄坐牢要好。”賀涵笑起來，話鋒一轉，“沈總今兒沒陪你過來？”

  “來了，到門口了，發現有外人，我覺得他不太方便，就讓他回去等我了。”我回道，又想起王奔之前的言論，不禁冷哼一聲，“剛剛那位也實在太不會說話了，他才是這兒唯一一個外人好嗎？”

  “所以我說他不行啊，幹這行不會說話，簡直是要命。”賀涵臉上玩味起來，“他還不是刻意針對你，他對客戶也這樣，一視同仁的情商低下，談不到三句就讓人想把他轟走。這玩意兒還是挺難練的，先天得有智商，後天還得會看眼色，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舉個例子的話，就說小馬他爹吧，別看他見著我們大吵大嚷地，但當著客戶麵兒絕對恭恭敬敬有禮有節，不然也不能在主任位子上混這麽多年。當然他還是老了，上了年紀的這些人都有這毛病，當年整體社會素質就不高，借著門路進了圈，又在圈內混出一身臭德行，捧高踩低，見著高位恨不得去給人**，看著普通人就自持階級不同，鼻孔恨不得翻到天上去——當然可能也是因為鼻孔擋住了眼睛，才瞎到看不出旁邊還有個估計比他一心上趕著的親家還有錢的主兒。”

  “或許他本來就以為，像我這種貧民窟的小女孩兒，不配結識他眼裏的‘上流社會‘吧？”我笑著搖了搖頭，心裏倒沒什麽波瀾。

  “你知道昨兒到底怎麽回事嗎？”賀涵又問，“那是艾迪她對象吧？我記得他好像是個刑警，職務還不低來著？好家夥，早上還剛剛和艾迪接了王老爺子回去，不大會工夫就又過來抓人了，警察都沒有雙休的嗎？”

  ““有是有，但加班也是常事，哪家罪犯犯個事兒還得專挑工作日下手啊？”我回道，“不過我也不知道他爹到底怎麽了，既然是被刑警帶的，又說是經偵，可能是貪汙受賄那一類吧？”

  “管他犯了什麽事，被抓起來就行——媽的，那老東西，說不過就動手打女人，什麽狗玩意兒？我要早知道他爹是這德行，小馬再好我都得天天勸你三思。”賀涵忿忿道，“以前我不是還勸你說，等兩個人都經濟獨立了，感情也好，正常的家庭都不會死命阻攔的，畢竟就這麽一個兒子，二胎這年紀也生不了了，手下的財產都是他的，怎麽都得等著他養老送終；但現在看看，這他媽壓根就不是正常家庭啊！正常家庭怎麽會有這種爹？自己家裏也不是吃不起飯了，還真靠賣兒子攀高枝？我以前也隻聽說過攀高枝嫁女兒的，這是拿自己親兒子都不當人看啊？屬實牛逼，也怪不得小馬這麽好一孩子都鬧自殺——誒你還別說，人還真是受感情影響。以前你為了小馬傷心難過吃不下睡不著的時候，我覺得這人可真是個王八蛋，渣男！但這會兒你一說你對他沒感情了，我瞬間就能客觀評價了，我覺得這孩子還是挺可憐的——可能還是他爹襯托的好，他爹太不是個東西。要我擱這個家裏，我估計早就得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不然不被逼死也得被逼瘋，小馬這不就是現成的例子？——說到這兒，小馬這會兒怎麽樣了？”

  “應該搶救過來了吧。”

  “啥叫應該？”賀涵滿臉問號，“昨兒沈總不是派人守著呢嗎？”

  “沈慕容應該是知道具體情況的。但他問我想不想知道的時候，我說不想。”我攤攤手，“昨兒我也沒聽見哭聲，估計著這院裏是沒死人。”

  “為啥不想知道啊？？”賀涵問號更甚，“好歹是前男友啊——雖然說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吧？”

  “你會想知道住在你樓下的陌生患者生死嗎？”我反問道。

  “會啊！”賀涵理直氣壯。

  我一時語塞。

  “哎呀，我能理解你如今不想再多去糾纏這些，畢竟感情都沒了，味同嚼蠟的。”賀涵說，“但人總要有好奇心的嘛，你還是個作家，作家不是要多積累生活素材的嘛？藝術來源於生活，生活是最好的老師；再說我們也不要這麽冷血嘛，好歹相識一場，該去慰問一下還是要去一下的……”

  “你是不是就想問問他當時跟我分手跟他爹被抓這事兒有沒有聯係？”我打斷了她的話。

  “王奔那臭小子實在是不會說話。”賀涵佯怒道，“就冉姐跟我這麽心有靈犀的，居然還敢說她是外人？這不是胡說八道嘛？”

  “行吧，等我回去問問容哥他在哪個病房，到時候發給你，你自己去問清楚就好了。”我看了一眼櫃子上擺得滿滿當當的水果，“這不是還有現成的慰問品嗎，省得你吃不了。”

  “……你是鐵了心地不想去啊？”賀涵一愣。

  “我剛跟容哥解釋過了，於情，我這會兒對他還真沒有感情了，我連過去的感情都記不起來；於理，他家的事兒再怎麽亂，那也是他自己要解決的問題，我們都分手了，輪不到我去管；再說雖然婚宴出事了，好歹也算是舉行婚禮了，我一前女友這會兒去像話嗎？”我又解釋了一遍，“我壓根也不在乎，又何必自討苦吃？”

  賀涵看了我一會兒，沒說話。

  “你是不是怕看見他之後又心疼？”她突然問。

  “我不都說我對他沒感情了嘛？就算是過去我倆最好的那些日子，我都忘了當時的感受了。”

  “但誰也不敢保證，你見到他之後，不會再把那些感受想起來。”賀涵一針見血。

  這次換我沉默了。

  “一件事發生了，人們就會想知道結局，不然不會有那麽多人去追更——你是個作家，更應該清楚不過。”賀涵緩緩道，“更不用說，你平時就是個天真善良又有著樸素博愛感的人，從不在乎世俗的眼光，隻求問心無愧。不用說命懸一線的前男友，就算路上遇見很可能是騙子的人乞討，你也堅持著去店裏會給人買一份湯麵——所以就算你解釋得再多，也壓根不符合你的正常反應。”

  她轉頭看著我：“你在逃避吧，冉冉？”

  我隻能繳械投降。

  “現在這樣挺好的。”我輕聲說，“想起來也未必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