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覺得我像個傻子一樣。

  憑沈慕容的知名度和流量，但凡帶他名字，都很容易吸引一堆粉絲過去——當然更容易吸引一堆黑子。何況還是地下女友這麽勁爆的消息。背後推手稍微推波助瀾一下，就勢必會有人前仆後繼地去營銷，少不得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畢竟他們曾經也堂而皇之地把宋阿姨扣上女友的帽子——難道要怪宋阿姨保養得太年輕？

  “圈內還是有不少這樣的事情的。”沈慕容說道，“雖然比起明星，我更傾向於我是一個演員，但在許多人眼裏，無論你是演員還是歌手，再或者是團體藝人，隻要你有一定的知名度，那你的私生活就是他們用來博眼球和牟利的工具……這張熱度不高，隻是因為發出來還不久，公司那邊問了我一聲，已經去處理了；從出門的那一刻開始，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就有長槍短炮盯住了我——當然有些隻是路人偶遇，拍一張，發到網上；但更多的還是有背後的利益鏈，總得時刻提防。”

  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隻能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每天那麽多人更新動態，看得過來嗎？”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其實也還好，營銷號背後基本就是幾家公司，看著很多，但實際上可能都是從一家衍生出來的。至於路人，背後沒有資本推動的話，其實也不會有太多人關注——我也沒有那麽好看。”他笑道，“有些公司是會和藝人的大粉搞合作，大粉組織小粉，刷到藝人相關的惡意造謠就報告，公司再出麵處理，人多力量大嘛。”

  “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實名反對你說自己沒有那麽好看那一句。”我嚴肅地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們公司也是這樣嗎？”

  沈慕容搖了搖頭：“這倒不是。我們有一個專門的部門去管理這些動態，說起來就是每天盯著網上跟公司藝人有關的最新言論。辛苦是辛苦了些，畢竟動態量大，二十四小時都有可能發生問題；但大粉跟公司合作這種模式，少不得又會有些利益糾紛，之前也發生過，有的大粉利用粉絲去斂財這種事……我不想平白辜負那些喜歡我或者喜歡公司裏其他藝人的人，大家賺錢都很不容易。”

  “公司直接管理倒確實避免了很多弊端。”我深以為然，“隻是開銷應該也不小吧，畢竟這麽大的工作量……”

  “開銷再大，也還是要對觀眾負責的。”沈慕容平靜地說，“反正老板不在乎。”

  他的語氣就像是尋常員工討論自家領導的語氣，一時差點沒讓我反應過來。

  你們公司的老板，不就是你自己嗎？？

  行吧，自己的公司，果然是有底氣。

  “其實，這也是對公司裏的藝人負責。”他突然又補充了一句，“我畢竟也是從那時候走過來的……有些時候，公司的不作為，確實很讓人寒心。”

  他大概是回想起了自己過往的經曆。

  我安靜地等待了一會兒，以為他要講一段故事。

  但他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笑著搖了搖頭：“算了，不說這些……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

  他不願細說，我也就不會多問。過去的就過去好了。起碼現在，他拿到了曾經想要的自由和權利，而且還力所能及地去反饋給之後的新人。

  我不知道旁的人都是什麽樣子，也許屠龍少年終究成為惡龍才是這個社會的普遍。但對於沈慕容，我始終相信，他會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原則奉行到底。他不想被人當作一件商品，肯定也不會讓旗下的藝人去做一件商品。

  微風吹得甚是愜意。

  走進賀涵那一棟住院樓的時候，剛巧又趕上一個救護車回來，醫生和家屬急匆匆地推著病床趕往急救病房。

  一樓的大家都紛紛避讓。我和沈慕容也不例外，主動往兩側退了退，停下腳步，目送著他們過去。

  推著病床的男性家屬紅著眼圈，神色凝重；一旁有女性家屬已經忍不住流下眼淚，帶著哭腔喊著病床上的人的名字，語無倫次地說著些話。

  想必昨天，也是這麽一副場景吧？

  這裏是醫院，每天都可能有人查出晚期的重病，每天都可能有人得到一紙病危通知，甚至每天都可能有人被蒙上白布。與此相比，每天都有的急救，反而也算不得什麽。

  這裏最不缺的，就是生老病死。

  但同時，這裏也每天都可能有人從死神手裏被救回來，每天都可能有人得到一個虛驚一場的診斷，每天都可能有新的生命呱呱墜地，飽含著家人殷切的目光和所有的希望……

  希望，也是這裏最不缺的東西。

  我突然覺得，我沒有前幾天那麽急迫地想逃離這裏了。

  雖然是在能夠出院的日子裏才終於獲得了這種感受，但總歸也不算太晚。

  而且出院，也總算得上是一個小而美好的希望。

  我覺得心情更好了一些。

  “你是真的不想去看他嗎？”沈慕容突然問道。

  我愣了一小下，才反應過他在說什麽。

  “沒什麽必要吧，就我個人的意願來說，我不太想趟這趟渾水。”我狐疑地看向他，“你怎麽了哥，從昨兒個到現在，你提他提的，都快趕上賀涵說髒話的頻率了。”

  “我隻是覺得，畢竟之前，他對你影響還是很大的。”沈慕容猶豫了一下，“萬一你之後恢複了……”

  “恢複就再說恢複的事。沒恢複之前，我應該都會保持這個想法。”我搖了搖頭，“眼下，相比起他，我還是更想去看看賀涵。”

  沈慕容點點頭，又笑道，“你明明是急著去跟她炫耀自己要出院。”

  “嗨，差不多差不多，反正都是見，說不定她也正想我呢。”我笑著摁下電梯。

  到了三樓，轉過拐角之後，我徑直向304走去，全然沒有注意到這裏有什麽不同。

  所以說——我有時候像個傻子一樣。

  沈慕容輕輕拉住我的時候，我甚至還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

  “咋了哥？”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304門口。

  “保鏢不在。”

  我這才意識到這裏缺了六個虎背熊腰的大漢。

  “帶手機了嗎？看看賀涵有沒有跟你說什麽。”他看向我，見我一臉無措地搖頭，索性自己拿出手機，“我去問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