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是很想說個“我願意”的。

  此情此景，不說個“我願意”，簡直都是暴殄天物，浪費了這麽多烘托和鋪墊。

  ——但我們也隻能浪費。

  “我想喝水。”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心神，並且慶幸Kevin塗了足夠的粉底和遮瑕，應該不會被看出臉上的紅暈，“但我塗了口紅了。”

  沈慕容愣了一下，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有什麽心事。”

  他轉身走到冰箱前麵，從保鮮櫃裏拿出一個罐子，打開，裏麵是一把吸管。

  “家裏又不是沒有。”他插了一根在我的杯子上，又習慣性地抬起手，猶豫了一下，隻輕輕碰了碰我頭上的花兒——我看出他原本是下意識地想摸摸頭來著，“看來昨晚是真沒睡好，腦袋都不清醒了。”

  ……是啊，家裏是有吸管的——而且還是我買的。當時心血來潮要做奶茶，為了找到在店裏喝奶茶的感覺，我不僅買了吸管，還網購了一套帶蓋子的奶茶杯。至於為什麽沒有想到——我也不清楚，或許真的是腦袋不清醒？

  但有一點我是無比清醒且確定的。

  “哥哥你今天……特別好看。”我如願以償地攝入水分之後，堅定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特別特別好看。”

  他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沒有那麽誇張啦。”他說，“隻是要陪你去婚紗店，怎麽都要有些儀式感——女孩子應該都是很期待這一天的。”

  實不相瞞，可能由於我昨晚沒休息好，今早又突然接受了這件事，所以我開始並沒有多少期待，反而還有點像完成一個任務——原本去婚紗店，也是為了尋找靈感，把手頭的書結個尾——但現在，我著實由衷產生了不少期待。

  什麽時候改變的心意呢？

  可能就是在我回頭的那一眼。

  這兩天經曆的事情多而雜，讓我徹底放下了書裏女主的身份——原本這個身份也隻有在男主在場的時候成立，偏偏最近又去見了許多人。我隻能老老實實以齊一冉的名義生活。

  但剛剛那一眼，我重新找回了女主的影子。

  女主就要嫁人了，嫁給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男孩子。今天他們要去挑婚紗，為著最後的婚禮做準備。這一天，男主起了個大早，精心挑選了服裝，為了平複激動的心情，還去彈了會兒琴；待女主終於起床，他在一旁，溫柔地看著女主上妝，又幫著女主戴上了好看的頭飾，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

  “你哪兒有幫我戴頭飾？”我疑惑地看向他。

  沈慕容想了一下，轉身往化妝間走去。

  待他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根做工精巧的金色發簪。

  他走到我麵前，輕輕慢慢，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在了我的頭上。

  “我原本還應該幫你畫眉毛的。”他溫柔地笑起來，“可我怕畫不好。”

  不消問，我都能從他滿溢出愛意的眼神裏感受出，他比我還要入戲。

  “你哪來的簪子呀？”我笑著問。

  不用他回答，我已經看到了從化妝間拎著包出來的Kevin；可能由於剛好目睹了沈總情意綿綿給人戴發簪的這一刻，Kevin處在一個將行未行的十分尷尬的狀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從他那兒拿的。”沈慕容回頭看了一眼Kevin，語氣又冷靜下來，“多謝你跑一趟，這些頭飾要多少錢？”

  Kevin堆上滿臉笑意：“這些都是鍍金的，不值多少，權當我賣個人情，送給妹妹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不打擾您們了？”

  沈慕容點點頭。

  “再見啦！”我心情很好地衝他揮揮手，“祝你有許多好看的小哥哥！”

  “再見啊~”Kevin像是舒了一口氣，笑容也自然了許多，“祝妹妹……”

  他猶豫了一下。

  “祝妹妹萬事如意~”他最終回了一個萬全的祝福。

  Kevin下樓之後，我看著關上的門，若有所思。

  “哥哥。”

  “嗯？”

  “我們表現得，倒真的像是一對兒要結婚的情侶呢。”

  沈慕容沒有回答，隻是反問道：“怎麽了？”

  “那你說，剛剛Kevin，為什麽不祝我們百年好合呢？”我極其認真地問。

  “因為他隻是要給你祝福吧。”沈慕容又仔細扶了扶我的簪子，“而且他也不能確定我的意思，多說多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難不成他還能猜到我們是去尋找靈感的？”我迷惑不解。

  “他當然不會猜到我們的實際目的——再怎麽說，這目的聽起來也是有些荒唐的。就算說實話，不僅不能讓他相信，反而隻顯得欲蓋彌彰。”

  他的回答倒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但是。”沈慕容接著解釋道，“他說不定會想到，更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眨了眨眼睛。

  “他是覺得你在騙我嘛？”我猜測道，“那幹嘛還要去婚紗店，哄我開心？啊——難不成你真的還有幾個小情人？”

  “我哪兒有？”沈慕容笑著搖頭，“我連一個都找不到。不說我平時工作有多忙，我這一個月不都和你在一起嗎？”

  他說得確實是實話。

  “不過。”沈慕容話鋒一轉，眼神也帶著些許嘲諷，“別人卻不一定沒有。”

  我一臉了然於心地點點頭。

  ——其實我還是懵的，但很明顯，我們都不是很想討論這個話題。

  “我們什麽時候走啊？”我湊上前，試圖看清沈慕容手上的表。

  他主動調整成了一個更方便我看清的姿勢。

  “快要十二點了哦。”我點了點頭，“直接去婚紗店嘛？你餓不餓呀，要不我先給你煮點東西吃？畢竟是午飯時間。”

  “不餓的。我早餐吃得很晚。”他搖搖頭，“倒是你，還沒有吃東西，不餓嗎？不然我們先去吃一點？”

  “新娘子都是不吃東西的。”我義正言辭，“吃東西會有小肚子，穿婚紗不好看。”

  我確實決定要去試穿一下婚紗了。

  不僅是為了不浪費今天的妝容，也不僅是為了尋找一下書裏的感覺。

  那本書，寫的是我的過去。

  過去的我，也是衝著結婚去的，卻眼睜睜看著愛人與別人許下婚約。

  許就許了吧。

  婚紗也沒必要一定要為他穿。

  我看了一眼沈慕容，覺得有些釋然。

  雖然不算愛情，但起碼有人願意陪著我，完成過去的心願，填補曾經的深坑，療愈心口的創傷——更何況，他不知是多少人的人生理想。

  更是我的十年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