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當，不敢當。”沈慕容連連擺手，“中人之姿罷了。”

  “您這可太謙虛了。”賀涵搖搖頭，“且不說您這話讓我們這幫人置於何地，就憑我們冉姐單戀了您十來年這一點，哪能是一句中人之姿就能概括的——我們冉姐可是跟我一樣，資深顏狗，江湖看臉第一名。”

  我心情複雜。

  “不要牽連到無辜的吃瓜群眾。”我小聲抗議。

  “唷，單戀了十來年？”王老爺子敏銳抓住了重點，“我看著二位可是有夫妻相，這會兒就算還沒成，也是好事將近了吧？”

  我滿臉沉重地看了看沈慕容那張臉，正巧對上沈慕容也笑意盈盈看過來的目光，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像是正在討論的事情與他無關，他才是場外標準吃瓜群眾一樣。

  “老爺子，您這話說的……”我無奈地轉過頭去，看著王老爺子，“夫妻相？您要說是容哥和迪姐有夫妻相——無意冒犯警察叔叔，咱隻是打個比方——那我還能接受，俊男靚女，天生絕配嘛！但我？用容哥的話說，我可才是正兒八經的中人之姿，扔進人堆裏立馬被沒過去，不仔細尋摸一下都找不到的臉——您就算安慰人，也不帶這麽離譜的啊？”

  “再說了，您別聽賀涵胡說八道。”我瞪了賀涵一眼，後者一臉乖巧，“什麽單戀啊，十來年前容哥都不認識我這號人。”

  “那您怎麽認識的他？”王老爺子頗感興趣。

  “誒，這事兒就接上我跟您說的那茬了！”賀涵插嘴道，“剛剛跟您說的，沈總最大的特點不是有錢，是他這張臉，這一點，您認不認？”

  “那我可得心服口服地認了。”王老爺子連連點頭，“有錢也不假，光看伺候您這排場吧，那不可是尋常人家能拿得出手的；但您可別說，比起沈公子這張臉來，再多的錢，好像也不太那麽讓人稀罕了。”

  “可不是，所以我才說您話說得太早。鶯鶯燕燕這種東西，我們沈總從來都沒缺過，至於有多少，這量級，恐怕您想都不敢想。”賀涵拉起了長腔。

  “多少，您給說說？”王老爺子很是捧場。

  “嗯……您稍微等等啊，稍微等那麽一小下……”賀涵扒拉起了手邊的手機，“誒，有了，我們沈總這可是有兩千多萬的鶯鶯燕燕！”

  “謔！”王老爺子吃了一驚。

  沈慕容依舊規規整整地坐在我旁邊，笑盈盈地聽著眼前的倆人有來有往——我懷疑他真是衝著聽免費相聲來的，連自個兒被調侃都毫不在意。實話麽，台上無大小，台下立規矩。看沈慕容這架勢，儼然就是坐在台下的吃瓜群眾。

  “我再給您剝個水果吃？”我扭頭問了一句。

  沈慕容想了想，居然點了點頭。

  不等我起身，剛剛從外麵回來的護工阿姨正好聽見這段對話，連忙比了個“讓我來”的手勢。

  “咱這兒啊，水果可是管夠的！”阿姨熱情招呼著，迅速地抱著個果盤遞過來——說是果盤，卻不是家裏尋常用的那種盛果片的小碟子——不然阿姨就不會用“抱”這個動作，隻端過來就好了——確切的說，這是一個果盆？果缸？裏麵密密麻麻地分類碼著一堆各式各樣洗淨切好的水果，上麵還貼心地插著牙簽。

  “趕緊吃了吧，這都是以前剩的，再不吃就壞了。”阿姨張羅著，又塞給我們一遝紙巾，“我今兒上午都給左鄰右舍分了不少，還剩了這麽多。眼看著一會兒過了中午，新的水果就送來了……誒喲，我們這位老板有錢是沒得說，三天一輪地給送果子；但架不住就這幾個人，這咋能吃得上啊！果子也不比別的，好放，擱不住就得壞了，前陣兒還不是白白糟蹋了許多，唉，我跟我們領頭的提過意見，讓她去跟老板說一說，有錢也不能這麽浪費呢，結果領頭的說有錢人都這德行，不求好，但求貴，生怕錢沒地兒花——丫頭你說，這世上真有這樣人嗎？”

  我忍俊不禁地看向沈慕容。

  “我……”他終於從置身事外的態度裏抽身出來，不知所措地笑了笑，一臉“笑一笑就放過我吧”的表情。

  “誒，小麗姨。”賀涵饒有興致，“你是不認識雇你的老板嗎？”

  “那我哪見得到人大老板麵呀！我們都是領頭的給安排活兒。不過這位老板沒得說，給錢多，事兒也少——說實話啊丫頭，姨做護工這麽久，你這麽省心地可太少見了，大部分都是伺候些不能自理的老人家，兒女也沒空照顧的，還都是一人伺候到底，像這位老板這樣輪著三班倒的，從來沒有過！”小麗姨一邊給賀涵削著蘋果，一邊念叨著。

  我笑著看向沈慕容。

  沈慕容正往嘴裏填了一個荔枝，見我看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小麗姨手頭的水果刀突然停滯了一下，扭頭問道：“誒，剛剛聽你們叫這位小哥什麽，沈公子？我記得雇我們的那位老板也姓沈，領頭總是沈總沈總的提，這位沈公子，該不會就是沈老板……”

  我都準備應聲了，卻聽見小麗姨又接上幾個字。

  “……的兒子吧？”

  沈慕容嘴裏的荔枝都不會嚼了。

  賀涵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小麗姨你哈哈哈哈哈你這可太逗了哈哈哈……”賀涵笑得對方一臉茫然，連旁邊的輸液袋都跟著抖動起來。

  “哎呀，這丫頭，你冷靜一點，別再鼓針了，遭罪。”小麗姨還是很專業的，拍著賀涵的肩膀，“啥東西這麽好笑啊？好了好了，歇口氣，別再笑岔氣了。”

  沈慕容欲言又止，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說點什麽，隻好先認真地把嘴裏的荔枝咽下去。

  眼見著賀涵笑得停不下來，王老爺子在一旁開了腔：“她麗姨啊，哪來的兒子，這位沈公子，就是雇你的那位沈老板啊！”

  小麗姨眼睛一瞪。

  “誒喲老天爺！”她連拍著賀涵的手都顧不上了，震驚地看向沈慕容，“我一直以為怎麽著也得是個五十來歲的大老板了啊！聽領頭的說，沈老板自己的公司做那麽大，手底下幾百個人，居然是……居然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沈慕容點點頭，又搖搖頭，笑道：“已經三十二了，不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