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清了清嗓子。

  “你怎麽在這啊……這麽大老遠的。”她衝著開門的人問道。

  我原以為是剛剛調解室的警察同誌來催我們，但不是；雖然門口站著的也依舊是位警察同誌，著裝也看不出什麽太大差別——我對警察這一行確實知之甚少。盡管以貌取人過於偏頗，然而不得不說，門口的警察同誌格外英氣逼人，俊郎挺拔，一身製服都穿得比旁人好看——他的出現甚至直接蓋過了我剛剛對餘律師的第一印象。倘若賀涵在這兒，可能下一秒就會撲上去——她對這種西裝革履或者板正製服的男孩子絲毫沒有抵抗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我剛來燕平的那天，她就試圖把檢票員介紹給我，最終因為對方雖然有製服加成但也依舊沒達到她的合格線標準而結束。是的，檢票員也算製服。如果硬要盤問出賀涵對製服定義的最底線的話，我猜可能是酒店大堂的經理或者電影院賣票的小哥？

  而艾迪一開口，我立馬確定了他是誰。

  “我還想問你呢。”警察叔叔嗓音低沉而有磁性，著實好聽，與他的形象完美地結合起來——有許多人的臉和聲音確實對不上，當然更多的是聲音和臉對不上——“你不是去醫院看咱爸去了嗎？”

  賀涵沒有機會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男孩子的聲音：“你幹嘛呢陸隊？”

  隨即又一個看著很年輕的警察同誌探頭進來湊熱鬧，他的手裏同樣端著一個小紙杯，像端著一個瓜一樣，掃視了屋內一眼，在目光定到艾迪身上的時候一愣：“哎喲，這不是嫂子嗎？”

  艾迪一臉燦爛的笑起來。

  “出了點小事兒，你先去忙你的，回家再跟你說。”艾迪試圖逃避當下。

  “沒事兒嫂子，我們不忙，那邊查檔案還要一會兒呢。”吃瓜小刑警非常熱心，“出啥事了啊這是？”

  艾迪衝小刑警笑了一下。如果笑裏可以藏刀的話，此刻的小刑警已經被淩遲了。

  陸合夏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那可以先問一下我們的律師，讓他解釋一下。”艾迪指了指無辜的餘睿，“我突然想去個洗手間。”

  她站起來的時候不忘把我一同拉了起來。

  “正好，冉冉也想去。”

  我一臉懵逼地被她拎了出去。

  路過門口的時候，陸合夏輕輕轉過頭來，看著她，目光裏雖然有疑問，但依舊非常溫柔，像看著自己的愛人——我在胡說些什麽，她本來就是他的愛人。

  事實上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雖然陸隊遠看著確實一表人才瓊林玉樹，但擦肩而過的這會兒我還是強烈感覺到了他身上自帶的煞氣和威嚴，這讓我不僅一瞬間大腦空白，失去精準遣詞造句的能力，甚至連腿都有點發軟。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在我意識恢複之後，我腦子裏第一句蹦出來的就是這句話。背了那麽多年的一句話，一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理解了它的含義。

  我想，就連沈慕容都達不到這個等級。

  我當然看到了他對艾迪含情脈脈的眼神，但深情跟正義凜然在他身上就是如此奇妙地共同存在了，我能有什麽辦法？盡管老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但陸合夏的職業氣場真的讓我想當場跪下，從我上次讓賀涵喝到酒精中毒去醫院，一直交代到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偷了媽媽五毛錢去買幹脆麵。

  我突然提前為他倆的後代擔憂起來。不知道小朋友會不會每每都被自己的父親嚇哭。

  對比起來，假裝視而不見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並且每一步都雄赳赳氣昂昂、昂首挺胸、挺胸闊步、闊步向前的艾迪，讓我又一次肅然起敬。

  不愧是我的編輯！

  然而我理直氣壯的編輯，在進入到衛生間之後就瞬間泄了氣。

  “我聚眾鬥毆被抓起來的時候，遇到了自己的老公。”艾迪難以置信，“燕平那麽大，刑警隊離這兒這麽遠，但這麽巧的事兒就是被我趕上了，他偏偏就在這裏辦案！”

  “放輕鬆放輕鬆，很正常嘛，世事難料，王老爺子和賀涵不也就那麽趕巧地住在了一個病房？”我趕緊安慰道，“再說這也不是我們的錯，我們是正當防衛啊，要是他們不來招惹，我們怎麽會在這裏呢對不對？”

  “不是這個意思。”艾迪歎了口氣，“原本這件事情是可大可小的。但陸合夏這人比較執拗——也不能這麽說，他大多時候還是心地善良通情達理的，然而一旦事情涉及到我，他完完全全就是鐵石心腸，像個合法的魔鬼一樣。”

  我一頭霧水。

  “比如我受了些傷害，需要懲罰對方，懲罰力度從1-10當中選，大部分的先例都是在4-5的力度上。我當然不是什麽聖母，但就算我自己來選，可能頂多也就到8。”艾迪看著鏡子裏的我，“但陸合夏一定會讓事情變成10，沒得選擇。”

  當我們再次回去的時候，陸合夏和吃瓜小刑警正準備出去。

  “了解完了嗎？”我吃了一驚。

  “嗯。”陸合夏輕輕點了點頭，臉色如常，看起來不像有艾迪說的那麽嚴重。旁邊的吃瓜小刑警倒是一臉嚴肅，沒有剛才那麽活潑。

  陸合夏轉而又看向艾迪，目光落在她淤青的手臂上。

  “疼嗎？”

  “沒事兒~這麽一點小傷，早就不疼啦！你沒看我把對方打的，鼻青臉腫的，都是一幫隻會咋呼的小孩兒，年輕不懂事，被人當槍使，調解一下賠點錢就是了，嗨，打完這一頓估計就能長點教訓，以後的路還長著，慢慢走……”

  艾迪難得這麽多話，明裏暗裏地為著對方開脫，連餘睿都有些詫異地看了過來。

  “不疼就好。”陸合夏像是沒聽見她之後的話一樣，“回家記得敷一下。”

  艾迪隻能點了點頭。

  陸合夏和小刑警走了出去。

  “先去看看對方的意思吧，態度好些，認個錯，確定以後不再犯的話，可以接受調解。”我對餘睿說道。

  “肯定接受，肯定接受，都是我們的錯，以後堅決不會再給您們添麻煩了。”回到調解室後，張老板千恩萬謝，秘書在一邊不住地鞠躬。

  張連理乖巧得很；而那群小青年雖然還是一臉不服，但總歸也沒有再出聲。

  然而就在這時，又進來一個警察，對我們這裏的警察同誌耳語了幾句。

  警察同誌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