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亞聖逝
作者:顧夕桐      更新:2020-12-26 08:59      字數:2291
  我上一次打架在什麽時候呢。

  似乎是在剛上大學那會兒,我記得我提起過我作為出頭鳥被學院針對。五湖四海的小姑娘聚在同一個宿舍,本來都懷揣著對未來的善意和期待,卻不想被一顆老鼠屎毀得幹幹淨淨。這顆老鼠屎做過的惡心事跡包括但不限於偷用我們的化妝品,偷穿我們的衣服,在要被發現的時候直接把東西丟進垃圾桶;深夜兩點打開寢室主燈開視頻;冬天把舍友鎖在冷嗖嗖的陽台上;往舍友的飯盒裏吐口水,用舍友的洗臉毛巾擦腳——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但這些瑣碎的小事兒一點一點消磨盡了我們的耐心。同寢的小姑娘們秉承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原則,大多都是收好自己的東西,不與她沾邊,並且勸我不生氣——大家都一直以為我會是先動手的那個人,連我自己都這麽以為,畢竟我始終有股樸素又莽撞的正義感,而且有一說一,我一米七的身高在女生人均162的大學還是排得上號。

  但事情往往就是這麽戲劇。寢室裏第一個動手的人居然是那顆老鼠屎。事情的起因是她試圖勾搭舍友的男朋友,開始隻是言語撩撥外加挑撥離間,男孩子心大,也沒理她;後來直接發了**照過去,男孩子覺得不是這麽個事兒,直接把她拉黑刪除並且告訴了自己女朋友。舍友當然火大,直接當麵找她對質,問她上趕著做三是什麽意思?老鼠屎被戳到痛處,跳著腳要打她,舍長上前拉架,未曾想老鼠屎直接一巴掌扇到舍長身上——當時在現場的我甚至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又矮又挫的她怎麽敢在這裏動手——直到舍友說你去攔住她啊!我才回過神來,上前提溜起她的兩隻手就扔到了門外,像扔出去了一隻雞——這就是全部的經過,嚴格來說,甚至都算不上打架。之所以沒再打,是因為我們並不想把事情鬧大,隻希望她能夠得到應有的懲罰——那時我們還天真地相信善惡有報。

  至於學院,開始也是公正地判定讓她換宿舍,結果她的惡名全院有目共睹,誰也不願接納她;學院後又讓她在外租房,由家長伴同陪讀,然而她又拉著她媽天天去書記辦公室撒潑打滾,張口就是潑婦級的“我可活不了了啊!”偏偏那會兒空降過一個秘書長,一個陰毒的老婦女,為了解決這個難題,提出讓我換宿舍,讓老鼠屎再回去,這樣老鼠屎就不會再鬧,剩下的小姑娘有了我這個教訓也就不敢再出頭。她用畢業的名號威逼著我,終於如願以償,為此還受到了嘉獎。

  這是我第一次體驗到世事不公,體驗到秀才遇到兵的憋屈。隻至於後來很多年,我都對官僚主義毫無好感。而在這件事中,我最後悔的,就是當時把她扔出去的時候,沒有再多補上兩腳。

  所以你們應該也可以理解,為什麽一個二十七八了的大姑娘還如此不穩重,抄起椅子就跟那群愣頭青幹上了——我隻是彌補上了十年前的憋屈。對這些垃圾而言,有些道理是說不清的,就像賀涵當時在酒吧好聲相勸卻被開了瓢一樣。我並不提倡以暴製暴,雙方都擇不清不說,打輸了住院,打贏了賠錢;但真要到了這種時候,我腦子裏花了兩秒決定老娘今天把所有積蓄都壓上也要教訓教訓你們這幫小比崽子,你他媽就以為你們有氣?丫頭片子說自己丟份兒,我好好一個賀涵又被剪頭發又被縫頭皮地遭了這麽多罪,你他媽就以為你有氣??

  場麵一度陷入混亂。

  原本我也收著手,怕把這群小孩兒腦子打壞了,雖然現在看來他們也沒多少腦子;但後來我發現有好幾個趁著混亂去偷襲賀涵和王老爺子,尤其是那個丫頭片子,拳拳都往賀涵頭上招呼,雖然很快就被旁邊的辛悅一把薅住頭發,但賀涵頭上還是滲出了血——我腦門忽得就衝上一股血氣,這他媽多大點的小崽子,還下死手??

  我們是想讓他們服軟,他們是想打死我們。

  認清這一點之後,我再也沒猶豫過。

  傅城在發現賀涵受到偷襲之後,迅速回到她身邊,護著賀涵和辛悅,專心抵擋攻擊,偶爾反製兩手,一招一式穩如泰山,頗有當年做保鏢的風範;至於另一個偷襲對象王老爺子,別人不知道,但先上去的那個小青年肯定是被老爺子教育得不輕,王老爺子身板硬朗,以退為進,一手太極舞得有模有樣,化剛為柔,硬是把莽上來的小夥子兩隻胳膊都給反折到了背後。

  值得一提的是這群小青年統一穿著黑衣服,可能是為了裝酷,但倒能極其方便地讓我辨認出目標。畢竟在群架中,誤傷友軍是常有的事。但那幫小崽子顯然沒有這麽好認的標誌,隻知道有個高高大大的傅城,甚至還在趕來的保安臉上揮了一通王八拳,被保安一電棍電得老老實實。

  “報警了嗎?趕緊報警。”保安大哥啐了一口唾沫,帶了點血絲,“下手不知道輕重的,王八羔子!”

  王老爺子和賀涵捂著腦袋,虛弱地躺回病床。王老爺子可能隻是過於激動,有點缺氧;但賀涵著實是被結結實實打到了傷口。兩位都被聞訊趕來的護士匆匆掛上了氧氣麵罩,推了出去。

  警察趕到的時候,帶走了剩下的我們四個和對方所有人。

  警車開得很穩。艾迪輕輕揉著我抬不起來的胳膊,一會兒又摸上我額頭上鼓起來的包。

  “疼嗎?”

  “沒啥感覺。”我給了她一個笑臉,“興許是這段時間被沈慕容逼著在健身房訓練,抗揍。”

  “腎上腺素有利於減輕疼痛感。”她搖了搖頭,“等過會兒你冷靜下來,就知道疼了。”

  艾迪傷的並不重,隻有兩個小臂上一片淤青。

  這並不意味著她衝上來的次數少,或者對方圍攻她的人少。事實上因為她是個女孩子,看著還是個漂亮到弱不禁風的女孩子,而且身邊還沒有傅城這樣的保鏢護著,她是很多人下手的對象。

  然而下手的那些人,包括我,都沒想到,艾迪居然是我們中間最能打的一個。

  我對武學沒什麽研究,隻看著她在眾多人之間周旋,抱拳護頭,瞅著機會就出擊,一鞭長腿虎虎生風,一記重拳拳拳到肉,我恰好在旁邊的時候,甚至能聽到她打得對方骨頭哢嚓一聲——

  以後千萬不能拖更了。

  我在警車上心有餘悸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