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隨後衝進來的辛悅和傅城口中，我得以還原了賀涵出現在這裏的始末。

  在我了無生趣地回複了賀涵之後——了無生趣是賀涵的原話——她又緊接著發來無數條消息，未果，便開始給我打電話，結果我的關機更加認定了她的猜測，她已經腦補出少女接連遭受生活重創，整個人就像是一間堆滿了易燃易爆物的倉庫，而入場券就是最後一個火星，徹底引燃了這場蓄謀已久的爆炸。

  “你居然覺得我要自殺？”我哭笑不得，“哎哎哎喘不過氣來了，你再不讓開我的肺就真的炸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他媽能不怕嗎？”賀涵惡狠狠地抹了把眼淚，隨後轉向宋阿姨，滿臉堆笑，“您就是宋阿姨吧？久仰大名，我是齊一冉的朋友，沒嚇著您吧？我剛剛實在太著急，冒犯了……”

  我不敢說話。

  賀涵在確認了自己的猜測之後立刻聯係上辛悅，辛悅又去找了傅城，於是傅城馬不停蹄地帶著她們來找我——也得虧找了傅城，不然她們連電梯都進不來。

  “我剛剛打電話給阿姨了，但您沒接，擔心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就帶她們過來了。”傅城解釋道，“原來隻是一場誤會。”

  宋阿姨也同樣哭笑不得：“我手機在樓下呢，本來是上來喊阿冉吃飯，以為一會就下去，所以沒帶。”

  我扶住額頭：“這可真都是趕巧到一塊兒去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沒事關什麽機？剛剛差點急死我。”賀涵翻了個碩大的白眼，卻口嫌體正直地扶住了我，“能站起來不？賴在地上跟死人一樣，哎喲喂你還挺沉……過來搭把手啊你們！沒看我和人阿姨都使不上勁嘛！”

  沈慕容急忙上前一步：“我來吧，我力氣大。”

  辛悅就在這時尖叫起來。

  “啊？？！”她語無倫次地指著旁邊，“這這這是不是那個沈沈……”

  “沈慕容。”我歎了口氣。

  “對對對！！”辛悅雙手捂住嘴，“天哪！！他怎麽在這裏！！天哪！！！請問可以和我合個影嗎？”

  感謝辛悅的尖叫，才讓後來的幾位發現了一直在旁邊的沈慕容。

  “容哥……”傅城尷尬地笑了笑，“剛剛沒注意到身後還有人……”

  “我存在感這麽低的嗎？”現在輪到沈慕容哭笑不得，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你們剛剛是都沒看到我？”

  “媽呀，媽呀！”賀涵直接把我丟了，虧得沈慕容眼疾手快扶住了我，“媽呀！！我剛剛以為就是長得像點！我的老天爺！”

  她湊到沈慕容前麵上下打量了好幾輪，一直打量到沈慕容都拘謹起來：“你是真人嗎？”

  “我……我是吧？”沈慕容被盯到懷疑人生。

  “媽呀！”賀涵一拍大腿——聽聲兒我都覺得腿疼，然後琢磨了一下，衝到宋阿姨麵前，臉上既真誠又諂媚，“實在是太感謝您了！為了我們家齊一冉，連沈慕容都請來了！您完全稱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啊！這次多虧有您，以後還請您繼續照顧她啊！”

  “我自然會繼續照顧阿冉的……”宋阿姨顯然有些招架不住賀涵的熱情，“但沈慕容倒也不是我請來的……好像也算是因為我過來的吧？”

  一旁的傅城再也聽不下去，剛想拉過賀涵解釋一下，就聽見樓下隱約傳來救護車的聲音。

  “還真的有人出事了呀。”我不禁感慨一句，順帶著不著痕跡地完全倚在了沈慕容身上。

  他是真的清瘦，臉上一絲贅肉都沒有，棱角分明，鎖骨在領口處若隱若現；但他扶著我的手臂又格外堅實，透著西服都能感受到硬邦邦的肌肉線條。

  我又控製不住地開始臉紅。

  “救護車？”傅城略一沉吟，隨即轉向賀涵，“你剛剛是不是叫了一輛？”

  “壞了！”賀涵轉頭就想往下跑，到了門口又一個急轉彎，回來拉上了辛悅和傅城，邊跑邊道別，“我們下去解釋一下，順道就直接回去了！剛剛給您們添亂了！宋阿姨再見啊，沈老師也再見！”

  “這就走了嗎……”宋阿姨話還沒說完，門就砰得一聲關上了，“這麽著急嗎？”

  隻有我知道，賀涵最後遞給了我一個眼神。

  憑借著多年的默契，我充分領悟到那個眼神裏代表著的“老娘把場子給你清出來了嗷！把握住機會啊姐妹！”

  我毫不懷疑，如果她不是和宋阿姨不熟，還不敢太造次，她剛剛一定會拉上宋阿姨一塊走的。

  不過說到這兒，傅城好像和辛悅很熟了？

  這個疑慮在我心裏隻淺淺劃了一下，瞬間又被翻湧上來的甜蜜糖漿完全覆蓋掉。宋阿姨目送完匆匆離去的賀涵之後就把注意力調轉了回來，但全無上來幫忙的意思，隻在一邊笑著旁觀，任憑沈慕容自個兒攙扶著我。

  要不是顏值實在差得太大，我簡直要調查一下，或許宋阿姨是我的親媽也說不定。

  但沈慕容似乎對他母親的操作並不知情，隻專心扶著我慢慢往沙發走：“還可以嗎？這個速度可以嗎？”

  都可以，我都可以！我在心裏尖聲回答，但麵上總歸是恢複了排練過無數遍的冷豔平靜：“可以的，實在是麻煩你了。”

  “哎喲麻煩什麽呀，自家人就不要這麽見外了。”不待沈慕容回答，宋阿姨提前就截住了話頭，“小沈你要多照顧妹妹知道嗎？你不在的時候都是妹妹陪著我，你媽媽才不至於孤獨終老，你還得好好謝謝人家呢。”

  我突然發現，宋阿姨對沈慕容反而沒那麽溫柔，言語裏都是滿滿的吐槽和嫌棄——或許天下的母親對自個兒的小孩都這樣，宋阿姨也不能免俗。

  “知道了媽。”饒是如此，沈慕容還是順從地應和下來，接著又低下頭，對我輕聲道，“謝謝你呀。”

  我與他貼得很近，近到能清楚地數著他的心跳；這句刻意湊近了的話更如同是在耳邊的悄悄話，帶著他的氣息緩緩拂過，溫熱柔和，讓我壓根都不敢抬頭，怕暴露了自己的一片緋紅。

  我的大腦又開始卡帶，不斷浮現出“鳳帷私語處”、“切切如私語”、“夜半無人私語時”……我的詞匯量在這些時候永遠比下筆時要充沛得多。

  直到終於挪到了沙發邊上，我才終於敢側身看一眼沈慕容，卻不想又正正對上他的目光。

  “我不是臭男人吧？”他還記著賀涵剛剛的話，調侃著笑問道。

  “當然……當然不是。”我的理智自己從崖上跳了下去，“你……你可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