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綠茶與白蓮(44)
作者:居閣蘭      更新:2020-12-26 03:52      字數:2307
  按下呼叫鈴,沒隔一會兒醫生和護士們也推門走了進來。

  對著自己的身體一陣研究,再對著尚安菱一陣嘀咕,這些人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趁著醫生檢查的時間將買好的花插好,廢棄的包裝紙也進了紙簍,半開的窗戶吹進來陣陣微風,帶著玫瑰花的香味,拂過程茂的臉頰。

  連清坐在程茂的病床邊,幫他掖了掖被角,“要喝水嗎?”

  的確口渴,但程茂卻搖搖頭,“我怎麽在這裏?”

  “你被打到休克,還好及時送進了醫院,在這床上睡了好幾天了。”

  支起一個小桌子,從袋子裏拿出一些清淡的小菜打開,再打開保溫壺,雞湯的香味瞬間飄散開來,拿出一個小碗,將雞湯倒入碗中,再將這些吃的全部放到小桌子上後,連清繼續道,“不過醒的很及時,正好是午飯時間,我問過醫生,除了不要碰辛辣的東西沒什麽忌口,吃吧。”

  連清的眼睛亮晶晶的,特別好看,他和程茂隔著桌子,飯菜的熱氣蒙蒙飄散,將她襯的有些不真實。

  他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前似乎是聽到了尚安菱的聲音,但他也隻以為是自己的幻覺,莫非,那不是自己的幻覺?

  和尚安菱相處久了,在她麵前還真矯情不起來,在她的幫忙下半靠在床頭,左臂受了傷但右臂完好無損的程茂也不客氣的吃了起來,的確很餓。

  “是你救的我?”

  不是她的話也沒人會把電話打到她頭上。

  連清倒也沒隱瞞,“對。”

  “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兒?”又怎麽,知道我會有危險?

  答案早就準備好,連清就等著程茂問呢。

  “那天早上發現你沒來上班,就聽你的同事說了一些你的事情,怕你做一些不好的事,就給朋友打了個電話。”

  “什麽朋友?”

  “王義濤。”

  王哥?

  程茂有些心驚,王哥是他們那塊兒真正的大佬,沒想帶竟然也是尚安菱的朋友。

  但換個角度想想,尚玲有這樣的大佬朋友,似乎也並不奇怪。

  而王哥想知道他在那兒,的確是輕而易舉。

  “那……那幾個人呢。”

  尚安菱沒有問他為什麽要和他們打在一起,應該也從王哥那裏知道了一些內情,好像,並不需要他解釋給她聽。

  “他們啊,被抓了,聚眾吸du,毆打市民,夠這幾個小混混喝一壺的了。”

  有她尚安菱的話放到哪裏,老歪頭不敢生出一點保那幾個小混混的心思,“你放心,我已經找好了律師為餘莎翻案,當年那件事,不會讓它塵封的。”

  連清說完,久久沒有得到程茂的回答。

  他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卻可以看到他聳動的肩膀和深呼吸時的身體動作。

  曾經以為隻能用魚死網破的方式換去心理上的公正,如今終於有了盼頭,矯情的隻想熱淚盈眶。

  除了感動,更多的是感激,與此同時,程茂突然意識到,既然提到了翻案,那麽是否就意味著……

  他抬起頭,眼裏是還未來得及收起的熱淚,擦幹,內心不安,“那你現在已經知道了我和餘莎不是……”

  話說一半已經無顏再說下去,尚安菱直視著自己的目光太過澄澈,讓他止不住的感到羞愧的心慌。

  “的確,我知道了。”

  連清不開心的抿抿嘴,眉宇之間的神色淡了許多,不負剛才的輕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死結,“你們倆不去做演員當真有些可惜了。”

  “我……”

  一個字,沒下文。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在絕對的欺騙事實麵前,解釋隻能是狡辯,何況,他並不無辜。

  “怪肯定是怪你的。”連清敷衍的笑笑,盡量讓自己顯得雲淡風輕,攪著自己碗裏的飯菜,一點胃口也無,“但仔細想想,就算沒有你們,也會有更多的餘莎程茂,一個巴掌拍不響,是不是心甘情願,我看得出來。”

  明媚如星辰的晶亮眸子失去了光彩,極力想掩飾卻還是掩飾不住心底的失落,程茂看著這樣的尚安菱,有一種名為心疼的種子在心底發了芽。

  他自責,歉疚,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

  推波助瀾拆散了尚安菱和唐晟,她卻反過來幫了自己許多,甚至在他似個孤家寡人躺在病床上時,已經知道了真相的她還是願意來照顧他。

  越想,就越覺得自己十分的混蛋。

  “你,不該對我這麽好的。”

  程茂緊握著右拳,身子有些發顫。

  她就應該拿著真相去找唐晟,告訴他餘莎和他在合謀拆散他們,讓唐晟認清餘莎的真麵目和她斷絕關係,讓餘莎恨他,不要管他的那些恩怨仇恨,就讓他懷著那些不甘活著。

  “你不應該對我這麽好。”

  至少那樣做,他不會那麽歉疚,不會覺得心疼,也不會,更喜歡她。

  “我不能這麽做。”

  連清放下筷子,平視著唐晟的眼睛,眼睛裏,含著對程茂的憐憫與心疼。

  “雖然現在告訴你真相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我想,你有資格知道真相。”

  什麽真相呢?

  既疑惑又抗拒,程茂不懂尚安菱眼睛裏那抹憐憫從何而來,他想不通為何不是怨恨,而是憐憫。

  直到,他看到了那段錄像。

  “這是當年老歪頭花了大價錢從一個黑警裏買下來的,就是這個‘丟失’的監控錄像才讓那幾個混混逃脫了法律的製裁,這個仇不該你來報,程茂,你是無辜的。”

  你是無辜的。

  你是無辜的。

  你是,無辜的。

  她的聲音,那麽的柔和溫暖,本該是帶著三月的春風,陽光和煦,卻偏偏藏著冬日的寒霜,字字冰涼。

  堅持了多年的仇恨有朝一日被翻起,竟隻是一個傻小子被蒙在鼓裏耍的團團轉的笑話一則,放在誰身上,恐怕都難以接受。

  捏著手機的指尖發白,臉上血色全無,左手手掌那道粉色的疤痕竟然是那麽的刺眼,思想上害怕的想要躲避,身體卻叫囂著你要看看,好好看看,仔仔細細看看,你這麽做,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為了一個餘莎,丟掉了大好的前程,為了一個根本沒打算救自己的老人,差點把自己的命都賠了進去,為了如吸血鬼一般的一家人,這幾年活的那麽失敗慘淡。

  程茂仰起頭,眼淚劃過臉頰,眼神諷刺,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