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慕清順勢坐下來，脊背弓成一條曲線，雙手緊握，聲音裏帶著一絲祈求，“我女朋友奶奶現在還在ICU昏迷著，寧川那邊的醫生說要安排開顱手術，我想來求求您。”

  袁慶山一愣。

  他也算是看著這孩子長大，10歲那年肖慕清被梁清遠帶回來，袁慶山能摸透他的性子，這會兒突然這麽低聲下氣的，他還有些不太適應。

  這麽多年，這小子看誰都是一臉的煩躁，還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你女朋友？就是大學談的那個小姑娘？”

  肖慕清點了點頭，“嗯，琦琦奶奶，從小到大就她們祖孫倆，奶奶對她，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袁慶山聞言眯了眯眼。

  肖慕清談戀愛這事兒，他聽梁清遠說起過。

  不過提起小姑娘的時候，語氣和神態，都很是不屑。

  “慕清啊，這畢竟不是普通小手術，手術費用加上後期的治療費都是一大筆錢，你那個女朋友，我聽說，家裏挺普通的？”

  如果換做以前，肖慕清肯定已經掀桌子了。

  可是現在有求於人，他不得不低頭，袁慶山是杭川最有名的腦內科專家，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隻能求他，“錢不是問題，我能支付的起，主要是袁叔叔您，接不接這個手術。”

  袁慶山一聽，這是認定他了。

  他眯了眯眼，思索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道，“這樣，你先回病房等著，我給你爸撥通電話，這麽大個事，你還是個孩子，總要跟家裏商量商量。”

  肖慕清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語氣也有些沉，“袁叔叔，這事兒我可以自己處理，跟他沒關係。”

  袁慶山笑了下，擺了擺手，“你自己處理什麽啊，你才多大，你別擔心啊，先回去等著，叔叔能幫你的，肯定幫。”

  這話一說完，便從門口進來一個護士，和袁慶山說了幾句，他便急急忙忙的出了辦公室的門。

  那一刻，肖慕清整個人靠在冰冷的牆上，感覺寒氣從牆後滲出來，鑽進了他的毛孔裏。

  饒是從小就體會到了權勢和人情往來，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連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是不是隻有站到梁清遠的那個位置，取代他，才能保護好她？

  肖慕清闔上眼，陷進了深深的無力裏。

  戚琦和戚柏海坐在病房裏，小姑娘死死地抓著趙慶梅的手，怎麽也不肯鬆。

  趙慶梅用了藥，這會兒卻還在昏迷，戚琦不想哭，不想顯得那麽沒用矯情，可是她忍不住。

  一想到趙慶梅要做手術，要在鬼門關走一遭，她感覺喉嚨都被細沙堵住，整個人都快要喘不過來氣。

  肖慕清從辦公室出來，褪了褪身上的冷戾，確認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沒那麽難看，這才推門進了病房。

  戚柏海見他回來，一個箭步走上前，“慕清啊，聯係到醫生了嗎？”

  “叔叔您別擔心，現在還在找，很快的。”

  袁慶山沒答應他，他也不好下論斷。

  他走到戚琦身邊，彎下腰拉住她的手，“寶寶，別擔心，奶奶會沒事的。”

  小姑娘抬手擦了擦臉，可是眼淚怎麽也止不住，“我不想奶奶出事，慕清，我不要，嗚嗚嗚，我要她好好的，你知道從小就我們兩個人，我發高燒那個晚上，她背著我，下著那麽大的雨，去借錢給我治病，嗚嗚嗚，我不能沒有她，慕清，我不能沒有奶奶。”

  肖慕清抬手擦了擦她的眼角，嗓子都是啞的，“我知道，乖，我答應你，找最好的醫生給奶奶做手術，好不好？”

  戚琦捏著他的手，用力的點了點頭。

  趙慶梅一直沒醒，戚琦和戚柏海就在病床邊守著，戚柏海讓戚琦回去休息她也不肯，就這麽握著趙慶梅的手死活不鬆開。飯也不吃，就一直哭一直哭。

  肖慕清看著小姑娘一直顫抖的肩，感覺心髒都被人捅穿了。

  他走出病房，給宮靖撥了通電話。

  “宮靖，宮叔叔和姚阿姨認識腦科醫生嗎？”

  “你這話問我還不如直接去找袁叔叔，誰不知道他是杭川最出名的腦科專家？”

  肖慕清歎了一口氣。

  宮靖一直沒聽到他的聲音，不禁有些疑惑道，“怎麽了？袁叔叔已經找過了？”

  “嗯。”

  這會兒宮靖和莫旭濤對視了一眼，不禁明白了怎麽回事。

  袁慶山和梁清遠，之前一起下過基層，算是共患難的好兄弟，這麽多年，情誼一直沒變。

  “老肖，戚琦她奶奶都這麽嚴重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別跟梁叔叔端著了。”

  聽筒裏傳來莫旭濤的聲音，肖慕清卻覺得有些刺耳。

  他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聲音有些倦，“你知道他的品性，最後隻會演變成一筆交易。”

  就算他去求梁清遠，他也不可能就這麽答應自己。

  別人不了解，可是肖慕清卻最了解。

  宮靖皺了皺眉，“這代價你給得起嗎？”

  “給不起也要給，現在這可是涉及到人命啊，再說了，你也是為了你們家大長腿，和她好好說說會體諒你的。”

  肖慕清抬起眸子，盯著病房裏那個滿眼淚痕的小姑娘，拳頭都握緊了。

  真的，給得起嗎？

  或者，他想給嗎？

  “我知道了，我再考慮考慮。”

  他說完便掛了電話，猶豫了好一會兒，走出了醫院的長廊。

  少年靠在門邊，從褲子口袋裏翻出煙叼進嘴裏，模樣清俊頎長，帶著一股子矜貴，可臉上的神情卻冷到不行。

  冷風吹來，掃開了他額前的碎發，額角的那塊疤在燈下如同一竄火苗，正宣告著它的勝利。

  肖慕清冷笑一聲，翻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幾聲忙音後，電話被接通，少年的聲音冷戾陰鷙，“說吧，想要什麽？”

  趙慶梅是在第二天下午被推進手術室的。

  袁慶山來了一趟ICU，說是接下了這場手術。

  護士和醫生又給趙慶梅做了檢查，確認是腦質膠瘤，說是隻要手術成功，之後好好調養，就不會出現什麽大問題。

  說到這兒，戚琦和戚柏海才放下心來。

  這會兒趙慶梅被推進手術室，戚琦就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絞著一雙手，牙齒都磕在了下唇上。

  肖慕清這會兒才過來，戚琦也沒問他昨天去幹嘛了，心思全在趙慶梅的手術上，分不出神來。

  他在她麵前蹲下，拉過她的手，嗓子都是啞的，像是幾天幾夜沒喝水似的，“琦琦，沒事的，手術肯定會成功的，袁醫生是杭川最出名的腦科醫生，別擔心。”

  戚琦點了點頭，這會兒見到人，心底那點不安也少了些，抬手環住他的脖子，把頭放在他頸間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