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過後，樓外傳來“砰”的一聲。

  周康衍回過頭的時候就看到中年男人氣衝衝的關上車門，大步走了過來。

  梁清遠走進狹窄的樓梯口，抬手推開周康衍，對著走了一半的肖慕清大聲嚷道，“肖慕清！你還當不當我是你老子！”

  少年隻是輕哂一聲，眼睫垂了垂，繼續上樓了。

  梁清遠被他氣到不行，胸腔劇烈的起伏著，還是抬腳跟在他身後，走了上去。

  “你就打算一直在這爛尾樓這麽住著？”

  肖慕清從口袋裏翻出家門鑰匙，笑的輕慢又挑釁，“六樓呢，您別爬出心髒病來。”

  “你——”

  周康衍走在身後，歎了一口氣，提醒道，“小少爺，老爺這幾天身體不好，你別——”

  他話還沒說完，肖慕清便轉頭淡淡道，“所以呢？”

  頭頂的燈泡有些久了，泛著淡黃色的光，打在少年刀鑿斧砌般的臉上，映出一片冷漠。

  樓梯間內突然一片安靜，隻有三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肖慕清勾唇一笑，轉過身繼續上樓。

  梁清遠沒做什麽表示，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樓梯有些窄，他邁步的時候差點一個踉蹌摔了下去。

  肖慕清突然想起第一次把戚琦帶回來的時候，小丫頭跟在他身後，死死的抓著他的大衣下擺，生怕下一秒他就甩開她似的。

  這麽想著，少年臉上的神色緩了緩，突然笑出了聲。

  三人上樓已經是幾分鍾後的事，肖慕清拿著鑰匙旋進鎖孔，抬手開了燈。

  房間很小，雪鬆的香氣彌漫開來，幹淨整潔，就是茶幾上放了幾瓶酒。

  梁清遠本就被他那一副吊兒郎當的神態給氣到不行，這會兒看到桌上的幾瓶酒更是來氣，憤憤道，“你現在是不是還跟著宮家和莫家那兩個小子一起混？我和你說了多少次，那兩個混小子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你這麽每天跟著他們——”

  他話還沒說完，肖慕清就不耐煩的打斷他，“有完沒完，你大晚上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訓斥我交朋友？”

  “肖慕清，你別得寸進尺！怎麽說你也是我兒子，我有權利管你！朱莉莉家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少年哼笑一聲，一隻手臂撐在地上，坐了下來。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才過來。

  怕不是因為朱莉莉他可能一百年也過不來一次。

  腳邊是那兩個一黑一白的遊戲手柄，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小丫頭過來打遊戲輸了之後氣衝衝的摔下手柄，噘著嘴的模樣。

  怎麽這麽可愛。

  緩了緩神，他拿過遙控機，開了電視機。

  “我是你兒子？你兒子不是姓梁嗎？不好意思，”

  他拿過那個遊戲手柄，歪了歪頭，衝著梁清遠一笑，尾音都拉長了，“我，姓，肖。”

  梁清遠被他氣得感覺顱內的血壓都高了起來，大步走上前，猛地揮了他一巴掌，力道十足。

  “肖慕清！我太慣著你了是吧，你看看你現在這是什麽樣子，整天整夜不回家，和那幾個混小子混日子，還學會舉報了是嗎？還學會跟校領導打報告了？你對得起你媽嗎！”

  之前沈昱晴找人把他和戚琦關進儲藏室，第二天，關他們的那個女生就被查出來之前的考試作弊，直接取消了各種評比，還記了大過。

  戚琦不知道這事兒，肖慕清也就沒說。

  處理這種爛人，沒必要讓她知道。

  肖慕清被他一個巴掌砸的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聽聞這話，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擦了擦嘴邊溢出來的血，一雙眸子布滿血絲，整張臉都顫著起來，抬手扯過梁清遠的領帶，一字一頓道，“你，特，麽，沒，資格，提我媽。”

  梁清遠甩開他的手，輕聲一笑，“我沒資格，你就有資格？如果不是因為你，你媽能死嗎！”

  梁清遠說這話的時候音量不大，但是還是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肖慕清的耳裏，他抬起頭，眼眶發紅，死死的咬著下唇，像是有根繩子緊緊地勒住了自己的脖子，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如果不是因為你，你媽能死嗎……

  這話仿佛是緊箍咒，把他死死圈住，動彈不得。

  周康衍走到梁清遠麵前，彎了彎身子，“老爺，不早了，今天先回去吧。”

  梁清遠走到肖慕清麵前，抬手點了點他的肩，“肖慕清，我不會再縱著你這麽胡來，這周你哥生日，給我回來！你和誰談戀愛我不管，但要是因為個女人就給我惹出生意上的事端，你給我走著瞧！”

  語氣像是命令，卻又有些發顫。

  少年仰起下巴，眯著一雙眼，臉上透著一股狠絕的邪性。

  “你敢動她一個試試？”

  “肖慕清，你別拿著這幅死樣子對著我！”

  “滾。”

  梁清遠和周康衍一愣。

  “小少爺，你不能這麽和老爺說話。”

  肖慕清猛地抬手，揮落掉茶幾上的紅酒，扯著嗓子，“滾！”

  “我讓你滾！”

  酒瓶猛地摔落在牆上，地上，狹小的客廳裏到處都是一片猩紅，像是吃人怪獸身上流出的血，延綿不絕。

  梁清遠氣的猛地轉身，回頭還不忘再罵一句：“就是個畜生玩意！”

  他罵完便跟著周康衍出了門，亂糟糟的空氣裏，隻剩下肖慕清一個人。

  夜色很靜，蟬鳴聲從窗外透進來，他卻隻覺得聒噪。

  空氣都仿佛是結了冰，他顫著身子滑落在茶幾邊，耳邊回落的隻有那句，如果不是因為你，你媽能死嗎。

  如果不是因為他。

  如果，不是他。

  肖慕清閉上眼，周身一片黑暗，後背已經沁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棟別墅，那些快要衝破屋頂的尖叫聲，還有各種哭聲混雜在一起，終於是擊碎了他的耳膜。

  茶幾上的手機在“嗡嗡”的震著，而地上的少年像是被人點了穴似的，一動不動。

  戚琦回宿舍給肖慕清發了幾條微信也沒人回，這會兒打了通電話也沒接，不禁有些擔心。

  她蹙了蹙眉，掀開床簾探出去一個頭，“你們說，男朋友不回自己電話，是在幹嘛？”

  正擦著精油的金燦燦翻了個白眼，“怎麽了？肖慕清不接你電話了？”

  戚琦“嗯”了一聲，又敲了敲屏幕。

  許真如從另一頭爬上床，一邊整理被子一邊安慰她，“可能在洗澡吧，你不是說他開車回家也要二十幾分鍾嗎，這會兒應該剛到家吧。”

  戚琦撇了撇嘴，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他之前到家了都會告訴我的，今天我給他發微信都沒回。”

  “你不能讓肖慕清有個三急嗎，說不定這會兒正在拉屎，手機不在手上，你要他怎麽回，提著褲子去拿手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