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空間中盡是深淺交織的光點，看久了令人目眩神迷，以至於忘卻現世地底的晦暗。自打進入虛無幻境，便已察覺其內能量混雜，不隻靈力一種。據城隍爺解釋，眾生有靈故而可感萬物。

  生靈為靈，死靈亦然，甚至可感魔物。

  然而麵對此境，少女心中尤為惶恐。直覺告訴她，在這裏或許存在以往從未接觸過的氣息。

  未知，令人不戰而栗。

  恐懼不安比直麵危險更令人害怕，淩若絲毫不敢懈怠，屏息斂聲，將七成靈力聚於靈識。反複在幻想空間與現世切換，生怕有所遺漏。

  隨著步伐前進，二人仿佛置身於一處與世隔絕的山穀。似乎有光，少女下意識以手遮臉，發現光線熹微並不刺眼。

  地底緣何有光？而且照射源是一片巨大的光暈。

  “主人…”

  小雪定然也因為忽起異象而驚惶，聽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少女聞聲，轉身朝少年走去。

  不料小雪卻是瞪大雙眼，滿臉錯愕的怔在原地。

  自己身後有東西？正欲轉身查探，便聽聞少年再次出聲，“不，身後無物。而是主人你…”

  見他支支吾吾，淩若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

  “我什麽，你倒是說啊！”

  “主人…主人像是被曬掉了色，隻剩下灰白…”

  被曬掉色？

  素聞坊間常有顏色鮮豔而獵奇的染布，實則著色極差，以劣充好。買回去清洗個幾次，亦或日曬過久便會掉色。

  可她是人又不是布…聽聞此言，少女不知該哭該笑，於是配合的抬起手臂查看。

  “啊！”

  一聲尖叫貫穿整個山穀。

  雙手不停顫抖，因為在淩若眼中，已然不具血色，而是褪去的白。

  少女不敢置信，慌張的望向四周，雖不再晦暗，可萬物早已沒了顏色。腳下坑道猶在，不知何時已經隻剩一條，兩麵的牆壁也跟著消失。

  難道是在幻想空間的緣故？想到此種可能，淩若的心才平定一些。可是為何小雪看她是沒有顏色的？！

  從幻想空間回到現世後看到的景象讓她更加不安，因為方才她本就在現世，現在才是幻想空間。

  “我…我怎麽會沒色了呢…”

  少女綰起鬢旁一綹青絲，濃鬱的黑灰，看上去與平日無甚差別，可她心知二者並不同。於是又撩起裙擺，昔日是明豔石榴紅，今是黯淡無光灰。

  冷靜，她不能慌。

  淩若深吸一口氣，閉眸沉靜片刻。景物大變，萬物褪色的情況並非第一次遭遇。遙想當初進魔域前，曾入畫中界。水墨山水，惟餘黑白，與今日所見甚是相像。

  思及如此，一道靈光忽閃。

  難不成維係海寧縣虛無幻境的能源並非靈力，而是魔氣？

  幻想空間中的感知對象皆是以靈為媒，雖然也可感知魔氣，但卻十分有限。先前身在魔域之時，曾發生多次五感失靈的情況，有時還沒有小雪警覺。

  從亂麻中揪出繩之一端確實值得喜悅，隻可惜這才是開始。

  兔子發現窩邊草被其它生靈啃食而暴露洞穴所在後不能放任不管，要麽挪窩，要麽再尋遮蔽物。麵對異象橫生，同理。

  幻境之中難以感知時間流動，但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險。淩若定是無法像當初對待王府深閨怨怒那般四處打探、追本溯源。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想法，是必須要果斷拋棄的。

  “主人，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聞聲，少女抬眸淺笑，“若心知不當問，便不會說出此言。說吧，是什麽事？”

  “人家…唔，想知道人家是不是也褪色了…”

  見小雪麵色凝重，本以為是何等嚴肅問題，結果…淩若“噗”的笑出聲。

  “別光笑啊，人家到底有沒有褪色？”

  淩若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天，隨即又指了指地，最後指了指自己。

  所謂無聲勝有聲，想表達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確。

  少年小鼻子一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怎麽辦，怎麽辦，人家沒色了！嗚哇哇……”

  他哭得越凶，淩若便越想笑。

  “你這小家夥，跟了我幾百年怎還是如此愛哭。”少女無奈撫慰道，“莫慌，隻要從此地脫身，便會恢複如常。”

  而且他白發白膚白衣，有沒有褪色，根本沒差嘛…

  聞聲，小雪抽噎道，“真的嗎？”

  “真！的！”（其實我也不確定。）

  聽到主人肯定的回答，小家夥來了精神，“那！那要怎麽出去！”

  淩若將食指放在唇前，示意莫急。旋即單手撚訣，念念有詞。不過一瞬，碩大寶袋出現在二人眼前。

  少女學著羅肆至的模樣歪嘴一笑，“得抓個鼻子好使的。”

  話音剛落，巨大身形陡然現身。

  “靛老二，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