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整齊的步伐，僵硬的動作，呆滯的神情。

  數十位喪誌修士越過舞池，跨過矮桌，徑直走向紅衣少女與身後眾人。

  一步，一步，猶如地獄裏爬出的惡鬼，凶厲而饑渴。

  “教漁先生……”

  頭痛難忍，人影越來越多，越來越模糊。眼前的光也變得愈加暗淡……眼皮很沉。好累，想要休息一會。

  “主人？”

  “主人！”

  小雪在呼喚我……小雪，我要睡一會，別叫，別吵。

  “主人……”

  乖，隻睡一會，等一下我就醒了。

  嗯？似乎有人在啜泣，是誰……是你嗎，小雪？

  “爺爺？！”

  恍惚間似是聽到小雪喜悅的呼喚聲。這小家夥，真不消停，師父他老人家一直沒出現，肯定是不要我了。

  眼皮更重，慢慢的，慢慢的闔上。在一切歸於黑暗的瞬間，她仿佛聽到了……聽到師父焦急的呼喊。

  “徒兒！”

  可是眼皮上似是堆了千斤重鐵，無論怎樣掙紮都效果甚微。

  “唔……”

  拚命的錯開一絲縫兒，有一坨濃密的胡子？落在她臉上紮的有些癢。

  “別睡，醒醒。”又是一陣焦急的呼喊。

  她是在做夢吧。小老頭從來都是氣定神閑的，哪會有焦急的時候？淩若想笑，卻發現笑不出來。

  可是轉念一想，啊……他最近很反常。想到這裏，她在心裏笑了出聲。定是從被拽下胡子的那一刻起，小老頭就繃不住了。

  “你是我多年來唯一的徒弟，為師命令你不許睡！”

  吼！師父最近果然反常，還學會命令人了。

  “主人，快醒醒啊……你再不醒來爺爺就要把我燉了……”

  燉貓肉，貓兒這麽可愛當然不可以吃。而且肯定不好吃。

  “主人……你這樣是會失去我的。”

  哎？小雪可以聽到我？哎？！

  “爺爺，我還能接到和主人的心念，她應該是沒事的。”

  對方輕輕嗯了一聲，隨即便是短暫的靜寂。

  沒過多久，小老頭似是與人聊了起來。

  “方才我去巡查，發現黑牙大王洞府之中不僅堆金積玉，還珍藏不少仙家法器，有許多都是稀世遺珍。我們帶些回去，以後不修這個道，也足夠幾輩子過活了。”

  “哇！夠我每天都吃烤活鰻魚嗎？”

  “夠。”

  “夠每日都去醉仙居？”

  “夠。”

  “哇！那還等什麽，我們去搬啊！可是主人……”

  “不管她了，搬完我們倆平分。”

  “噢噢！好！”

  什麽？滿屋子金銀財寶竟想背著我搬空？小雪這個沒良心的，聽師父說兩句就不知道誰是它主人了？可惡！可惡！

  淩若氣急，一時之間隻想把小老頭的胡子拔沒，再把小雪的毛薅光！

  越想越來氣，越想越要揍人！

  淩若猛的一個起身，“嘭”的一聲撞上硬物。“嘶”少女一聲痛吟，“可惡，是什麽東西在擋我！”

  紅衣少女緊著扶額，打眼兒一瞧，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明黃色。

  “師父？”淩若試探的叫了一聲，與此同時心中滿是雀躍與激動。

  “嗯，肯醒了？”氣定神閑的嗓音。

  “又不是徒兒想睡的，這都是不可控製的！”淩若嘴上抱怨，卻早已打起精神，“走啊，我們去搬財寶！”

  “搬個屁”，小老頭立即潑她一臉冷水，“這邊還沒解決。”

  沒解決還能在這閑聊？

  淩若一臉不可置信的站了起來，四周掃視一圈後，才意識到她們的確仍在囫圇之境。十餘個喪誌修士被小老頭用劍氣封住身形，此刻定在原地根本無法移動，卻是張牙舞爪，似乎隨時都要將她們吃幹嚼碎。

  黑牙大王亦然。

  方才不是還有幾個沒被琴音操控的修士嗎，他們人咧？紅衣少女左顧右盼，全然沒有意識到緊張戰勢。

  其實在小老頭現身玉食殿時，便有眼尖的認出他乃是當世為數不多劍意九層，名聲響徹江湖的武學泰鬥雲中子。

  在場幾位年輕後輩或許不知，但自詡“江湖百曉生”之人，眼中早已溢滿崇拜。隻是他心有尚有疑問，此人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直到剛才，看到雲中子衝到紅衣少女跟前，才曉得二人是師徒。

  這就更有趣了……

  萬萬沒想到剛才被人輕視修為低等，隻到築基期的女娃娃竟是這位老前輩的徒弟。素聞雲中子自除魔大業後便獨來獨往，這麽多年都是孑然一身，不曾聽聞何時收過一個徒弟啊。

  但如此便能解釋明白緣何女娃子以一敵三。

  “百曉生”很慶幸他剛才沒有上手，劍意九層的徒弟自然差不到哪裏去。若論單打獨鬥，以他目前的修為保不準會和她打到何種程度。

  他深知今日聚在此處的修士，頂著名門光環卻名不副實，守著零星的自尊做著最後的倔強，包括他自己。

  世人皆道修仙好，可又有誰知曉這漫漫修煉之路，孤寂難捱，道阻且長。又有多少人遭遇瓶頸，修為再難精進而想尋些捷徑？

  昔日少年，誰不是意氣風發？可如今卻都是愁眉苦臉。

  太過在意江湖他人的看法，隻會給自己帶來更深刻的痛苦。那玩意兒有時就像毒藥，有著致命的吸引。心中明知不該觸碰，卻還是忍不住。最終劍走偏鋒誤入歧途。

  唉，“百曉生”遠處輕聲嗟歎，多麽痛的領悟。

  小老頭一心救徒，無意為難這群修士，而是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語重心長道，“各位好自為之。”

  簡簡單單幾個字，卻是包含雲中子心中希冀，尤其是那些個後輩，他們是這個江湖的希望。

  待眾人走後，淩若仍在調息，靈力逐漸恢複，已是走了三個大周天，待再走上幾個周天，便能應用自如。

  方才的琴音異常，不僅可以攝人心魄令人失智，還摻雜些許魔氣，聽師父說當時看到她時，頭部似受傷損，若就那麽睡了過去，雖不及死，卻可能永遠都不會醒來。

  劍氣隻能暫時控製，場上的人早晚還得解決。正如此想著，黑牙大王趁淩若休整之機，逐漸掙脫劍氣牢鎖。

  “嗬嗬嗬嗬嗬”，身後突然傳來渾厚之音，“也不看看誰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

  黑毛巨怪露出尖利獠牙，“來我洞府打鬥，殺我小兵，壞我坑洞。不管你們是誰，今日都別想活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