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唐正的戰報以後，趙紫嫣，劉曉彤等人大吃一驚。他們都知道老劉莊一帶隻有這裏兩個排的兵力，倘若敵人大舉進攻，容易全軍覆沒不說，隻怕那裏的百姓就大受屠戮了。

  因此他們立刻派通訊員通知景字營衛字營所有戰士立刻向老劉莊方向集結。這些官兵們聽說唐正也在老劉莊的時候，都心急如焚。因為龍魂給他們的任務就是配合唐正作戰，如果配合的對象死掉，可見他們要承擔多大的責任。

  不久兩個營的戰士在老劉莊的山路聚齊，詢問了前來接應的民兵，才知道。唐正他們沒有在這裏，而是和兩個排的戰士一起把敵人往三柳灣方向引去。不過，他們卻派人把敵人的一輛鐵疙瘩困在了棺材溝。由本村民兵監視。由於鐵疙瘩上的火力實在太強，他們不敢靠近。

  趙紫嫣皺眉道：“什麽鐵疙瘩木疙瘩，留著做什麽？景營長，你派一個排帶著炸藥，把它炸了。剩下人跟我走，去把那兩個排的戰士救出來。”

  三柳灣原本是一個很大的村落，幾年前，小鬼子放鼠疫菌，不僅害死了莫各莊唐正父母等許多村民，三柳灣作為初始傳播地更是全村死絕，廢棄多時，至今無人敢搬去居住。

  唐正他們說得好聽是把鬼子引開，但其實是早已做了必死的打算。就算他們單兵素質再高，也隻會對敵人造成較大的傷亡而已，任憑誰也無法相信，兩個排的兵力就可以滅掉數倍於自己的敵人。盡管，當地守軍的戰鬥力一直很菜。

  一路上的行軍似乎驗證了這一點。朝著三柳灣方向走了一會，發現了一輛翻在地上的掛鬥摩托車，駕駛員已經被炸死，一挺重機槍也已經四分五裂。機槍的擊發杠杆上，還有一隻斷手。那個射手的軀幹卻已經不見。

  看到這個場景，大家還有一些欣慰：原來有唐正的地方就是不一般，遠距離轟炸就是獵鷹天使的拿手好戲。

  這種自豪感沒有持續多久，又在二百米以外的路上發現了一些屍體，有莫陵縣偽軍的，還有五具是原陵山遊擊隊的。這幾名都是麵向敵人追來方向，有的胸口中彈，有的身重刺刀。

  最慘的就是那個前支隊長劉猛，一口大刀早已卷了刃，胳膊上腿上都有子彈穿孔。這些都不致命，最慘的是他胸口有許多雜亂的腳印，這些腳印使得他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隨行的縣委第二負責人周雪鬆對於軍事不甚精通，問了一句：“為什麽向敵人衝鋒，他們不要命了嗎？”

  劉曉彤看了看他，低沉聲音說：“這是延遲敵人追擊速度，給其他戰友逃跑贏得時間。”

  周雪鬆歎息道：“太英勇了，都是好同誌啊！”

  隱隱的聽到前方有槍聲

  ，趙紫嫣提醒道：“加快步伐，盡量把戰友們都救出來。”

  又走了一會，地上又出現一大片死屍。敵我總數是三十七具，其中有五具屍體屬於衛字營戰士，剩下的十九具都是遊擊隊的。

  這些戰士多數都是和偽軍同歸於盡的其中有一個遊擊隊戰士腸子流出體外，卻抱住那名偽軍，牙齒緊緊地咬在他喉嚨上，到死也沒有鬆開。

  這時候，周雪鬆眼睛都紅了，“多好的戰士啊，就這麽死在了這些漢奸手裏——可是，死的最多的為什麽不是敵人，而是我們？”

  趙紫嫣冷冷的說：“營養上不去體能，差裝備差，彈藥缺乏，又要麵對數倍的敵人。原本這些弱點可以通過靈活的穿插來避免，以唐正的軍事素質，領著他們全身而退還是可以的。”

  周雪鬆有些疑惑：“那為什麽不這樣做？”

  劉曉彤低沉著聲音說：“要知道，他們的背後是大片的糧田和許多手無寸鐵的群眾。如果他這樣做了，我們見到的就是一片廢墟的老劉莊。到處是殘缺不全的男人老人和孩子，到處是被糟蹋致死的婦女，以及空空如也的糧田。他們是用命來換取群眾的安全啊！”

  “可是，為什麽死的都是……”

  趙紫嫣低沉著聲音說：“如果死在這裏的是唐正同誌，剩下的人還能把敵人引到三柳灣嗎？不管是鬼子還是二鬼子，殺光一些群龍無首的戰士很容易的。這裏離著老劉莊並不遠，再回去搶糧殺人也不費勁。”

  周雪鬆這才不說話了。

  接下來的路上，看到了景字營一個班的戰士，這十二個人全部陣亡，敵人倒下了十五個。傷亡比例四比五。

  景營長低聲說：“他們的戰鬥力在我景字營是中等偏下的。在那個排裏，屬於下遊水平。

  戰鬥力從弱到強，陸續倒在了去三柳灣的路上。這種死亡序列，幾乎聞所未聞。周雪鬆問了一句：“這是什麽戰術？”

  趙紫嫣低聲說：“正規兵法上不知道有沒有，但我知道唐正的目的。那就是保存最強大的戰鬥力，盡可能的拖延敵人，盡可能給我部集結與鄉親們撤退創造時間。如果我們現在還沒有趕到，他們將無一生還。”

  不久就會有一堆屍體，多則三四十具，少則十幾具。隨著死亡序列的不斷蔓延，出現了戰鬥力比較高的班組。其中有一個班創造了以一換三的記錄。但即使這樣，前方的槍聲依舊還很密集，敵人數量仍不減少。

  己方犧牲的人數雖然少了，但給敵人造成損失卻逐漸加大。所有的戰士都是子彈耗盡以後被打死的。

  這時候，來到了三柳灣村外，隻見村口三棵柳樹上各自掛著一顆頭顱。景營長和衛營長失聲大叫

  ：“孫排長、李排長，預備排長錢進？”

  通過人數判斷，那兩個排的幹部戰士幾乎都在這裏了。尤其是這個錢進，到了原本就是戰鬥英雄，立過戰功受過嘉獎，到了提幹標準，是來這個排實習的，想不到也死在了這裏。

  樹枝上掛著腸子，在地上，還有被剁下的四肢以及被開膛破肚的軀幹。周圍倒下許多屍體，他們所屬的連長都能叫出名字。但敵人的傷亡足足是他們三倍。看樣子，多數是力盡被俘後慘遭殺害的。

  周雪鬆此時言語中已經帶著悲憤：“這些滅絕人性的畜生，我們快殺進去，一個不留，給死去的戰友報仇！”

  所有人都被眼前慘狀激怒了，沒有覺得他說得有什麽不對。就連最膽小的人看到這裏也覺得這群獸兵活在世上，也隻能製造更多的殺戮，更多的慘劇。

  趙紫嫣聲音變得冰冷，說道：“好，就這麽辦。今天這一仗，除惡務盡！”

  就聽裏麵有個擴音器的聲音：“炮樓裏麵的八路聽著，你們已經北包圍了。以五六十人的代價不僅消耗掉我們一百一十人，還拖延我們這麽久，作為一個連長，在任何部隊都足以自豪。現在，你們的主力已經被我們摧毀，再負隅頑抗也阻止不了這次掃蕩任務。皇軍最欣賞的就是英雄好漢，隻要你們走出炮樓，皇軍不但不會殺你們，還會重用。連長一律提拔成營長，哦，是副團長。士兵一律提拔成班長副班長。”聽到這裏，眾人心裏一沉，都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人。他們最怕見到的是剩下的任也這樣被砍了頭，破了腹。那麽他們的代價也太大了。

  於是毫不猶豫地衝進村落，與隨時從個個巷陌裏衝出來的日偽武裝人員展開了巷戰。

  這時候，這兩個排最後的人都集中在村中一個大戶人家的炮樓裏。那大戶早就搬走，死在這裏的都是一些看房子的下人，宅院也已經廢棄多年。院牆多半都已經坍塌，就算炮樓也搖搖欲墜。裏麵有三名射擊手已經中彈犧牲，現在隻剩下了唐正和沈小果。隻不過這兩個人一個胳膊中彈，一個腿上洞穿，全部草草包紮傷口，都已經無法再轉移。

  沈小果緊咬牙關，把子彈都給了唐正，低沉著聲音說：“這些都給你，俺自己爬出去，這顆手榴彈留給俺自己。你自己好好的活著吧。”

  唐正一把拉住她，“妹子，你瘋了！”

  沈小果用力在掙紮氣來：“別攔著！那些得罪過你的戰士都死了，猛子也死了。俺出賣過你一次，綁架過你一次，背後偷襲過你一次，打傷過你一次。早該輪到俺了，反正你也不相信俺，還攔著做什麽？”

  唐正大怒：“你胡說什麽？難道我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人？難道我

  不想身先士卒，領著弟兄們痛快地殺鬼子漢奸？咱們這點兵力夠用嗎？誰都不怕死，但當時大家一起戰死再老劉莊附近容易。但他們就能就此收手？上了山，該搶的糧會不會搶？進了村，該殺的人會不會殺？該進行的暴行會不會繼續進行？我領著手下把敵人吸引到這裏，給鄉親們贏得撤退時間錯了嗎？給大部隊贏得集結的時間，錯了嗎？”

  “可是，為什麽第一個殿後的不是你？所有人都死了，就剩下我們兩個，叫我如何去麵對那些戰友？”

  唐正不說話，端起手中步槍，撩到一個妄圖背著炸藥包接近的偽軍。低聲說：“你胳膊受了傷，就別逞能了。聽我說：你見過雁群吧，每當遇到敵害的時候，戰鬥力最弱的雁都會離群而出，用自己的生命換取雁群的安全。相對於老百姓，我們就是離群的雁。在這些雁裏，先去犧牲的都是戰鬥力弱的。以便戰鬥力強的留下來，達到最大的拖延效果。如果你我和兩個排長做了先犧牲的雁，雁群還能飛這遠嗎？飛的越近，老百姓就越危險。戰友們都犧牲了，我也很痛心，但想到下一刻就是我們，也算對得起弟兄們同生共死的誓言了。”

  “你說我們都活不了？”

  “做出這個死亡序列的時候，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雖然咱們都死了，也未必阻止敵人回兵搶糧殺戮，但已經盡力了。後來的事，在我變成屍體以後，也管不了。就看大部隊集結的速度了。”

  “可你不該把我留下！”

  “你的槍法最好，不是嗎？剛才敵人那個擲彈筒手不是你幹掉的嗎？不要把自己看成普通戰士，你該創造最大的殺傷效果。”

  說著又開了一槍，苦笑道：“還剩一顆子彈，他們隻留下一個班，剩下的人撤了。估計已經摸清了我們真實兵力。我腿上有傷，跑不了。妹子別怨我了，等會他們攻進炮樓的時候，咱們一起上路吧，就用你的手榴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