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懸崖邊上
作者:叫我醬油哥      更新:2020-03-01 06:12      字數:5621
  遊擊隊陵山黑蛇寨後山。

  深夜。

  兩名尖刀支隊戰士正在後山懸崖旁站崗,就見到錢寨裏緩緩地走過來一個人影。

  他們連忙詢問口令,對方回答一句。

  原來是尖刀支隊新任的代理指導員王文建。

  原來鼓動尖刀支隊叛逃的事兒,都被那個張旺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死活沒有咬出別人。

  張旺被遊擊隊處決,為了鍛煉新人,王文健被外派到遊擊隊尖刀支隊代理指導員,輔助新任隊長沈小果抓好這裏的思想建設。

  眼見他靠近,兩名戰士一個立正,握槍敬禮:“指導員好!”指導員笑容可掬地說:“兩位同誌辛苦了。

  ”這位指導員沒有架子,和誰說話都和顏悅色的,戰士們也樂意和他攀談。

  王文建忽然說了一句:“你們的家都在附近吧。

  ”兩個人連連點頭。

  “今天是(民國三十一年)二月十一號,還有四天就過年了,想親人嗎?”“報告指導員,為了革命,我們要舍棄小家,顧全大家!”王文建點了點頭:“你們的覺悟都很高啊!別人都忙著過年,隻有我們戰事,卻要在寒風中防備敵人的偷襲。

  我雖然沒有什麽本事,但是替同誌們站一班崗的本事還是有的。

  來,把你們一個人的槍給我,我替一班崗。

  ”在春節前後,軍事主官替哨兵站崗是我軍指戰員的優良傳統。

  他這麽做,也贏得了這兩個戰士的好感。

  但是怎麽能讓指導員站崗呢,兩個人開始堅決不同意。

  最後聽說這是支隊黨委的決定,下一班崗將有隊長過來。

  兩個戰士推讓半天,最後一個年紀比較小的戰士將槍支交給了王文正,向他敬了一個禮,回到自己崗上。

  王文建一邊和那個人放哨兒,一邊和他攀談。

  說了幾句話,聽到那個人凍得直打寒顫,就把自己的保溫水壺拿了出來。

  打開壺蓋:“小同誌冷了吧,喝口熱水禦禦寒。

  ”那個戰事當時感動的熱淚盈眶,接過了水壺,喝了一口,然後挺起胸脯瞪大眼睛看向懸崖邊上。

  誰知道過了不久,雖然有些頭暈目眩。

  王文正看出了異常,問了一句:“怎麽啦小同誌,感冒了?”那個人已經沒有辦法回答他任何問題了,向後一樣摔倒在地上。

  這的時候王文建是百感交集:他原本是有誌於報國的應屆畢業生。

  在學校的時候就參與了許多革命活動,火線入黨。

  畢業以後到了省委,被省委送到莫陵縣來充實這裏的革命力量。

  這原本也是好事,他也是抱著滿腔熱忱過來的。

  隻不過走在半路上的時候,卻意外地泄露了行跡,被敵人抓住。

  拷打了幾回,實在熬刑不過,就把什麽都招了。

  還給鬼子寫了悔過書,這樣一來再想擺脫鬼子的控製,就

  難如登天。

  來到了莫陵縣裏,被分配當了機要員。

  在那個時候,利用職務之便,他就策反了,一直有野心的張旺。

  裏應外合之下,害死了唐正的軍犬狼牙。

  後來又把遊擊隊的動態隨時傳遞給了鬼子知道,這才有了後來張旺李能分裂尖刀支隊的事。

  誰知道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唐正的戀人沈小果突然出現,力挽狂瀾,拯救了岌岌可危的尖刀支隊。

  然後被派到這裏當隊長,有了她的影響力以及威懾,所有的人誰也不敢上躥下跳。

  新兵縱然不服,但論軍事技能不如她,老兵都清楚她的戰鬥力,就連戴罪立功的梁坤和和王文正也都服她。

  在她的加料訓練之下,這支新老交替的尖刀支隊正在脫胎換骨。

  幾天前王文建因為沒有請假而私自外出,而且又不能很好的解釋自己去了哪裏,被地下黨縣委的第一負責人劉曉彤狠狠地批了一頓。

  為了改掉他這自由散漫的習氣,他便被派往尖刀支隊代理指導員。

  這一下他暗中叫苦,您這是叫他代理指導員,實際上是叫沈小果監督他。

  以至於這幾天有許多重要的情報,都沒有辦法及時送出去。

  他正在著急,忽然沈小果和他商量:“眼下沒幾天就要過年了,我們兩個軍事主官也該代替戰士去站一班崗。

  你說我們倆誰先去?”這個好機會豈能錯過?王文建當即主動請纓先替戰士占第一班崗,沈小果當時就答應了。

  “文建同誌,你先去吧,我去前麵門崗查看一下。

  ”來的時候,他在自己的水壺裏動了手腳,將預先研成粉的安眠藥放在裏麵搖勻。

  支開了一名戰士,這才用加料的水迷暈了另一個。

  想不到一切居然如此順利。

  他知道,想著和自己聯絡的那些日本人隨時都候在懸崖底下,隻不過他們善於隱蔽,一般人發現不了他們而已。

  於是拿出了隨身的手電,朝下麵時亮時滅的,有規律地閃爍了好幾次。

  不一會兒就見到懸崖下麵,也有手電光回應。

  他心中大喜,連忙抱起那名戰士,把他放在一個山石後麵。

  “兄弟,對不起了啊。

  如果你今天晚上不在這裏站崗,就不會受到我的暗算。

  這也算你運氣不好,怪不得誰。

  好好睡一覺吧,等我的工作做完之後,再把你救醒。

  ”其實在他內心裏,真的想把這個人徹底的幹掉,永絕後患。

  但想到自己還要繼續潛伏在遊擊隊裏,為日本人工作。

  真的這麽做了,就會露出馬腳,得不償失。

  權衡再三,這才決定隻是把人迷暈。

  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從懸崖底下攀爬上來三個人。

  “你的黑風的幹活?”對麵有人低聲問了一句。

  “你是鬼蜮太君?”相互確認身份以後

  ,那個代號鬼蜮的日本人雖然漢語說不流利,隻能用協和語表達他的意思,說了半天卻也說明白了。

  原來對方對唐正的死表示懷疑,需要扒開唐正的墳驗證一下。

  當然最好是把他的腦袋帶回去,找見過唐正的漢奸來確認。

  聽了這麽一個任務,王文建的心裏突然有了一絲陰影。

  唐正已經成了“死人”,他倒是不怕。

  但他怕的是承受全遊擊隊的怒火,更怕沈小果直到以後不遺餘力的報複。

  “太君,人死為大,咱們這麽做有些不好吧。

  ”“八格牙路,皇軍的偉大還是土八路的偉大?你的為誰的效忠?”他帶來的兩個隨從都掏出了槍,王文建一看就軟了。

  “太君,你們取完唐正的腦袋以後,可一定要把墳在原封不動的埋好呀,不然我可就要暴露了。

  ”“黑風,你的放心,皇軍的下屬的體貼的大大的。

  你的安全好說的。

  大日本帝國的護照的正在辦,到時候,你的高走遠飛的幹活!又什麽的害怕?”王文建心裏暗自苦笑:是遠走高飛好不好。

  大日本帝國的護照,你們可要抓緊時間辦呀,不然會死人的!隻是這樣的討價還價,他萬萬不敢這時候說出來。

  唯恐激怒了眼前的這個日本人,叫自己“死啦死啦的”。

  唐正的墳離著獵狗狼牙的墳不遠,但修的要遠比那高大,前麵還立著一個墓碑:用手電一照,就見上麵寫著:抗日烈士唐正之墓。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未婚妻沈小果泣立。

  王文建來到墳墓前,仿佛眼前正有一個牽著狼狗,帶著獵鷹的人,威風凜凜地站在墓碑前,嚇得他心裏打了個冷戰。

  連忙跪了下來,對著墳墓磕了三個響頭。

  “唐營長,對不起啊。

  今天驚動你的遺體,實在是皇軍逼著我幹的。

  冤有頭,債有主,你有冤有恨有仇,可千萬不要找我來報。

  ”三個鬼子沒有阻止,鄙夷的看著他。

  雖然他們利用漢奸,但在內心深處,卻瞧不起這種為了利益而出賣自己祖國的人。

  與此相反,雖然唐正屢屢和他們作對,但這樣的勇士卻叫他們有那麽一星半點的佩服。

  見到王文建給唐正磕頭,在他們內心深處,隱隱覺得這家夥活該。

  因此也就沒有阻止,等他磕完了頭,這才吩咐一個人放哨望風,而其餘所有人都開始挖墳。

  這些人顯然早有準備,隨身攜帶了工兵鍬。

  不一會兒就挖去了封土,露出了那個棺材。

  這時候那個王文建忽然說了一句:“太君,挖墳掘墓,這是斷子絕孫的大罪。

  反正咱們已經把他殺死了,不如就這麽算了吧。

  ”那個日本頭目一瞪眼,隨即一個耳光把他打了一個趔趄:“八嘎,你的哪一頭的幹活?”這下子

  他終於不敢再說話了,默默的幫忙撬開棺材,等打開關著往裏一瞅,直徑的目瞪口呆。

  裏邊哪有什麽屍體,隻有一個陶罐,捧出來以後,一股刺鼻的氣味弄得眾人一愣。

  裏麵卻是成了半罐骨灰。

  啊?所有的人都愣了,他們都知道唐正死了。

  卻誰也不知道,他已經被火化了。

  在哪裏火化的,又是誰在場。

  誰也不知道。

  在棺材的一個角落裏,放著幾件唐正的遺物。

  用野豬牙製作的獠牙刺,他經常使用的防狼弩,以及部隊給他開的軍官證。

  雖然人已經化成了骨灰,但看著這些遺物,這能證明死者的身份。

  “火化的,什麽時候?”那個鬼子頭目也驚呆了。

  王文建拍了拍腦門:“運回來的時候,是被幾個秦家寨的人護送的,來的時候就是一副棺材。

  查驗屍體的時候我也沒有在場,但最後,是劉**親口宣布唐寧長的死信的。

  隨後,我就開始策反尖刀支隊的人。

  至於什麽時候火化的,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八嘎,上當了!快快的,開路易馬斯!”話音剛落,一聽旁邊咣當一聲。

  打著手電順著響聲往旁邊看去,就見給自己放哨的那個日本兵趴著倒在地上。

  他的後心部位,釘著一隻弩箭。

  看著箭枝的長度,應該是強弩發出的。

  射擊之人,應該在五十米開外。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那個鬼子頭目大聲嚎叫道:“八格牙路,暗箭傷人的,好漢的不是!真正好漢的,出來,決鬥的幹活!”從後山凸起的巨岩後麵,走出了十幾個人,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隻德式的衝鋒槍。

  這是尖刀支隊標配的武器,是地下黨省委為了支持這支遊擊隊尖刀支隊,特意配發他們的,裝備部隊也才三個月。

  走在前麵的,是幾個苗族女孩。

  有一個女孩的手裏,提著一盞汽燈。

  燈光照在幾個人的臉上,這幾個人連忙用手擋住刺眼的燈光。

  猥瑣的那個女孩手裏並沒有兵器,他看著對麵的王文建:“王機要員,如果不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我真的不願意懷疑你。

  沒想到,那是唐營長的那個內奸,居然是你。

  害死了人還不算,還帶著人來挖他的墳。

  簡直連畜生都不如,今天如果叫你從這裏逃了出去,那才是沒有天理。

  事到如今,你還不束手就擒嗎?”眼見對方十幾隻槍都指向自己,一旦交火吃虧的肯定是自己這三個人。

  領頭的那個日本人盤算一下,就將自己的配槍丟在地上,卻拔出了他的戰刀。

  指著那個為首的女孩兒:“你的,什麽人的幹活?”猥瑣的那個苗族女孩兒鎮定的說:“你們在內奸的配合下過來挖我未婚夫的墳,居然不知道我是誰,這不是天大的笑話

  嗎?小鬼子,已經被包圍了,還不投降嗎?”日本頭目麵目猙獰,“你們支那人的怕死的統統的,大日本帝國的真正的勇士的幹活,統統的!你的過來,我們的,單打獨鬥!”聽了鬼子這個挑釁的話,旁邊被下放連隊的黑蛇王梁坤忍不住了:“小果妹子,這鬼子瞧不起咱們中國人,今天我就叫他們看看中國人的厲害!這是爺們之間的事,你別管,我來!”沈小果搖了搖頭,“梁大哥,這不是麵對遊擊隊的挑戰。

  他們過來破壞唐正哥的遺體,就讓我親手為唐正哥報仇吧!”那個鬼子眼見沈小果出來迎戰,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但對這個看起來嬌怯的女孩兒卻萬分的瞧不起:“喲西,你的勝了,男人骨灰的給你。

  敗了,死啦死啦的!你的武器的幹活,空手的不要!這個的,大日本皇軍的侮辱的大大的!”沈小果從身上的包裏取出了兩根三十多公分長的尖刺,將中間的指環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小鬼子,動手吧。

  ”他身邊的幾個苗寨女孩都在旁邊為他打氣:“阿金姐,加油!”那個鬼子萬分瞧不起沈小波手裏的短兵器,眼見他亮出一個姿勢,那個短兵器在他的手裏飛速的旋轉:“這個地,魔術的幹活,還是妖法的幹活?”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他怪叫一聲,跳上前來一步,高高舉起戰刀,從左到右斜著劈了下來。

  這個女孩自小就跟著唐正一起學武,雖然限於體製沒有唐正那麽強,但是身體靈活卻遠勝過他。

  眼見敵人的戰刀劈了下來,他的身體迅速的向後移動了一米。

  上過了那劈下的刀鋒,突然閃電一般的撲上前去,右手在那鬼子的肩膀上點了一下,有閃電般的退了回來。

  那個鬼子尖叫一聲,隻見胳膊上多了一個血洞,正不斷的往外流著鮮血。

  借著旁邊士兵手裏的手電光,分明看到對方那個女孩兒手裏的一支尖刺上,再往下滴著血滴。

  他的心裏不免閃現出一絲恐懼:這個女孩,究竟是人還是鬼,為什麽動作這麽快?這一下傷到了動脈,如果不及時包紮,這條胳膊有可能就廢了。

  可是現在大敵當前,哪裏能給它融合下這個空?身邊還剩下一個隨從和一個漢奸,但這兩個人都在敵人槍口的監視下,隻要稍有一動,對方就會開火,嚇得那兩個家夥哪敢輕舉妄動?這個鬼子突然有一點兒懊悔:“早知道這樣,發現棺材裏沒有屍體的時候,我就該順著懸崖溜下去,現在隻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無奈之下隻好硬著頭皮上前繼續應戰。

  隻是他現在一條胳膊重傷,本該雙手揮動的戰刀,現在也隻能單手揮舞。

  他的力道和枕頭上就不那麽容易控製了,而且受了重傷速

  度也大不如前。

  在眼前這個女孩看來,麵前活動的不過是一隻蝸牛而已。

  三招沒過,所以在他的另一條胳膊上以及兩條腿上,各自狠狠的刺了一下。

  那個鬼子站立不穩,雙腿跪倒在地上。

  他有心撿起戰刀剖腹自盡,但是兩條胳膊全部受了重傷,哪裏還有力氣。

  旁邊打手電的那個鬼子,剛要掏槍還擊。

  就在旁邊砰的一聲,也不知道誰手裏的衝鋒槍開火了,在那個鬼子的心髒處開了一個血洞。

  這一下,直下的那個漢奸王文建膽戰心驚,高高的舉起了雙手:“別殺我,別殺我。

  是他們逼著我幹的,我交代我坦白。

  ”梁坤就想開槍打死這個狗漢奸,沈小果攔住了他:“先留他一個活口,押送到縣委審問明白。

  ”這時候在旁邊幾個人端槍的監視下,過去了幾個戰士,把那個受傷的鬼子和王文建一起綁了起來。

  那個王文建還一頭霧水,突然問了一句:“沈隊長,你怎麽知道我要做什麽?誰告訴你的?”沈小果冷笑一聲,“我又不是神仙,哪裏知道你在做什麽?隻不過唐正哥慘死以後,我就琢磨著要為他報仇。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是那個鬼子,我是那個漢奸,在收到唐正哥的私信以後,會不會相信,接下來又會做什麽。

  對於他的墳墓,我豈能不好好的保護?你也隻不過就今天站這一次崗而已,可是我每天夜裏都出來巡查好幾次。

  我懷疑過好多人,卻沒有想到那個真正的漢奸居然是你!王文建,你一肚子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為什麽要出賣自己的祖宗,給日本人當狗?”王文建被罵的狗血噴頭,慚愧的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旁邊那個鬼子四肢都受了重傷,如果不是這些戰士為他包紮,隻怕早已失血過多而死。

  由於他無法走路,被兩個戰士裝到一個籮筐裏抬著。

  那兩個戰士對這個小鬼子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不是部隊有紀律,早已一槍斃了他。

  由於提前向縣委打了電報,劉曉彤等縣委的同誌都在莫各莊的村口等候。

  看到了沈小果帶著尖刀支隊的人走了過來,都一臉關心地問她:“怎麽樣,順利嗎,有沒有人受傷?”隨即又看到了被俘虜的王文建,“小王,我一向很信任你,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接班人來培養。

  想不到最大的漢奸原來是你!”聲音裏充滿著失望與憤怒。

  王文建知道這回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不管是求饒也好,認罪也好,對方都不會饒過自己。

  索性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