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正想陪著同誌一起去，突然接到父親來電，叫他火速趕回南洋，於是他就歉然告訴唐正，自己去不了啦。

  把自己的聯絡信物給了他，並告訴了具體的聯絡方式。

  唐正換了一身綢布長衫，帶著黑色禮帽，憑借著一張精心準備的良民證，很順利的通過了敵占區幾個哨卡。

  來到了孫家渡。

  這裏是從河南到河北的唯一客運貨運的碼頭，日本人對這裏看守非常嚴格，在這裏駐紮著一個偽軍班。

  有一個日本人長年累月在此坐鎮。

  凡是要從這裏去往北岸的客商與貨品，都要經過嚴格的盤查。

  唐正出示了自己的良民證：這事莫陵縣南麵大的青山地區長川聯隊轄區頒發的經商證明，他的身份是漁販王修。

  負責盤查的偽軍班長斜著眼看了他一眼，“王修是吧？我們莫陵縣就盛產大鯉魚，你何必去莫陽縣？不如我給你介紹一個漁販吧，價格公道，包你賺錢。

  ”

  唐正陪笑道：“多謝長官美意，隻不過去北麵采購是長川太君的命令，這些魚是要供應軍隊的，必須要北麵的龍門鯉。

  小人奉命供應軍需，不敢怠慢啊。

  ”趁著那日本人看向其他的貨船，暗中給他塞了十幾個現大洋。

  那個偽軍班長順利的把錢收了起來，“什麽龍門鯉，難道還真的全部躍過龍門不成？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唐正陪笑道：“躍過龍門的都成龍了，咱們那有那個膽子去冒犯？越不過去龍門的，雖然變不成龍，但它卻已經被龍魂加持了，吃到它的人，就會被龍魂加持。

  年年走好運，月月發大財。

  ”

  旁邊幾個艄公事不關己，都沒加注意。

  隻有一個正在係纜繩的艄公若有所思的看了過來。

  那個偽軍班長兀自心有不甘，說道：“你走著我莫陵縣的地界，卻給莫陽縣送錢，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最近莫陵縣要搞共榮活動，正在募捐，你再意思意思？”

  唐正心裏暗罵，嘴上卻說：“長官，我這小本生意，您看……”

  那個班長正要翻臉，那個剛剛係好纜繩的艄公聽了他們的對話，走了過來，說道：“長官，我是莫陵縣人，專門經營北麵的龍門鯉，在北麵有倉庫。

  由我和這位兄弟談吧。

  ”

  唐正看了看這位艄公：矮胖圓臉老鼠眼，下頦還有幾縷老鼠須。

  於是就說：“老板，你的龍多少錢？”

  艄公陪笑道：“這位兄弟真會說話，龍不敢當，隻是普通的鯉魚而已。

  ”

  “隻要沾了龍魂的鯉魚，都叫龍，金貴著呢！”

  偽軍班長一撇嘴：“什麽亂七八糟的！喂，你到底買不買？不買滾回你們青山去！”

  “長官別生氣，當然買了。

  ”

  艄公說：“兄弟，既然是龍，就要比普通魚要貴些了。

  兩倍

  價錢，你買不買？”

  “給你三倍價錢，賣不賣？”

  艄公反而不好意思了，“這不太貴了嗎？”

  “有了龍魂加持，就能走好運，再貴也不怕。

  我是在買運氣啊！”

  艄公非常猥瑣地一笑：“兄弟真是財神爺啊，不過船不空跑，你先交三分之一的定錢吧。

  ”

  唐正取出了準備好的一些偽政府發行的紙鈔，遞給了他。

  艄公剛要領著他走，偽軍班長喊住他們，叫艄公繳稅。

  少了還不成，直到把得來的所有定金都給他，這才放他們走。

  艄公解開纜繩，把船劃到河心。

  忽然說：“兄弟哪裏人？”

  “鹹陽人。

  ”

  “府上做什麽的？”

  “祖上是皇帝。

  ”

  “你忽悠我吧，明明就是莫河地區的口音。

  ”

  “哪裏，在下的第五十代祖先可是秦始皇趙政，不是鹹陽人是什麽？大秦國亡了以後，就改姓秦了，曾祖父與善公，喬遷到莫陵縣秦家寨。

  祖父興德公，乃是光緒年間的舉人。

  家父自強公，現在南洋做生意，兄弟秦越。

  留學回來，就隨家父打理生意。

  ”

  艄公看了看他，忽然嘰裏咕嚕說了幾句日語。

  唐正略微一愣，隨即想到秦越有赴日留學的經曆，如果聽不懂日語，豈不是穿幫了？知道他在問自己在哪裏留學。

  於是用日語回答道：“在大阪。

  ”

  艄公嚴肅地問：“用什麽可以證明你的身份？”

  唐正把秦越交給他的那個雕龍玉佩遞給了對方。

  艄公登時換了一副笑容：“原來真的是秦老板的二公子，失敬失敬。

  龍魂聯絡員鯽魚向您報到。

  ”

  過江之鯽，形容非常普通，多得叫人記不起來。

  這個艄公其貌不揚，平庸猥瑣，如果丟到人群裏，誰也不會認出來。

  屬於最沒有特點的情報人員，但也是最安全的。

  唐正跟那個偽軍偽軍班長的對話，其實就是一些接頭的暗語。

  這些話過濾掉其中一些水分，就隻剩下幾個關鍵詞。

  想要從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群裏找到接頭人員，就要根據這些關鍵詞判斷。

  接頭者必須用這些關鍵詞隨即編成一句話，聽者也需要注意判別。

  唐正說出了關鍵詞，引起了艄公注意，兩個人又互相確認一下，這才來到河心談事情。

  “小老板是想看看生意做的如何嗎？”

  “我是來跟各位老板學做生意的。

  ”

  鯽魚長歎一聲：“現在生意不好做啊！三個小喇叭，各跑各的調；三個小毛驢，各拉各的套；三把小夜壺，各撒各的尿。

  小老板是跑調、拉套還是撒尿？”

  唐正淡淡一笑：“兄弟年輕識短，哪有什麽主意？自然是遵從各位掌櫃的吩咐，做些跑腿兒的活兒了。

  ”

  鯽魚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就到城

  北的買賣一條街，那裏的西紅柿、耳根、糖人可是一絕啊。

  ”

  唐正奇怪道：“不是耳絲嗎？”

  “你隻能要耳根。

  ”

  “好的，還有呢？”

  “你要了耳根，就會有人告訴你了。

  ”

  到了河對岸，查驗了良民證，來到了城北的買賣一條街。

  果然非常繁華，道路兩邊都是“日中親善共建大東亞共榮圈”的橫幅。

  不少偽警無所事事的沿街巡邏，其中還有一些墨鏡西服領帶白手套的家夥，隻要看到學生打扮的，就過去盤查一番。

  一眼不對，就掏出搶來，將人帶了就走。

  唐正一個外來人，看了這一幕未免暗生警惕。

  但本地人對此卻習以為常，無動於衷。

  紛紛向路人推薦自己的產品。

  有的遞出了蠶豆，“新鮮的天蠶土豆，要不要？”

  “不好意思，我吃西紅柿。

  ”

  還有的飯館在叫賣：“城北耳絲，莫陽一絕，客官要不要嚐嚐？”

  唐正連忙擺手：“我隻要耳根。

  ”

  舞廳門口的女招待也非常粘人，端著玻璃杯過來，指著糖人的招牌字號對他說：“喲，帥哥。

  能不能請我吃糖家三少？”唐正看著糖人攤的招牌名字，啞然失笑，“不好意思，我是秦家二少。

  ”

  就在這時候，有個人在他身後拍了他一下：“兄弟口味很獨特啊，哪來的？”

  唐正回過身來，看了看來人，“兄弟跟了我好久了吧？有什麽見教？”

  “我隻是一個小導遊，出來大半天，都沒有攬到活了。

  兄弟是想請她吃糖人，還是繼續遊玩下去？十塊現大洋一天，還有免費講解，包您物超所值。

  ”

  唐正馬上排出十塊現大洋，“成交。

  ”

  兩個人走了一陣子，唐正才問他：“哪裏玩得最開心？”

  “莫陽大劇院今天演出名角再叫天的《擋馬》，裏麵的武旦小木蘭可是當地一絕，要不要去捧捧她？”

  進了劇院，買了個頭等座。

  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看表演。

  再叫天扮演的焦光普攔在小木蘭扮演的楊八姐馬前。

  小木蘭馬鞭一揚，做出戰馬人立的姿勢，焦光普連翻幾個跟頭。

  這一段唱念做打，手眼身法功力十足，果然演技不凡。

  導遊推了推唐正，唐正這才醒悟，抓出一大把大洋，往台上撒了個滿天星。

  按照導遊的提示大叫：“馬氣衝天，恐怖如斯！好啊！”

  其他看客被他搶了風頭，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往台上撒錢，一時間戲台上下起了錢雨，賺了個盆滿缽滿。

  就在這飲場的空檔（舊社會演員演唱一段時間，會在換場的時間喝茶潤嗓，稱為飲場），後台出來一個管事的，來到唐正麵前：“多謝這位少爺賞臉，給了開門紅。

  無以為報，這裏有小木蘭老板的親筆簽名的香箋一張，

  請您笑納。

  ”把一個紅布荷包遞給他。

  唐正剛想打開，被那導遊攔住了：“木蘭老板不願意她的清明被俗人打擾，還是回去再拆吧。

  ”

  唐正將紅荷包揣在懷裏，笑著道了謝，不便馬上離開，直到看完，這才退場。

  來到一個僻靜的茶館，打開荷包，隻見上麵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秦楚街梨香書會，報小木蘭名號。

  ”

  導遊笑道：“佳人有約，秦二少豔福不淺。

  請您自行領略，小人失陪了。

  ”

  等他離去以後，唐正才想到：一天還沒有到，上當了。

  這滑頭！隻是他牽線的任務已經完成，再跟下去也沒有意義，自然也沒有勉強的道理，隻好自行赴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