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裏屯有個名叫孫羽的老中醫，迫於日本人的壓力，不敢配置戒斷煙癮的藥丸，這時候，聽到唐正問起，就回答說：“想要戒斷大煙癮，‘林文忠公戒煙癮靈丹’就非常有效。隻不過日本人為了奴化這裏人民，對於戒煙的藥物實行禁售。在北慶市是買不到的。不過我這裏有藥方，你可以按照配方去外地抓藥，配製成藥丸就可以了。”

  說著提筆寫了一張藥方，遞給了唐正。唐正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幾行字（《林文忠公戒煙癮靈丹配方》）：

  明黨參二錢，玉竹二錢，半夏二錢，黃菧二錢，杜仲一錢半，茯苓二錢，罌粟殼二錢，枸杞子二錢，益智二錢，炮薑二錢，棗仁一錢半，橘紅一錢半，沉香一錢，炙草一錢半，旋覆花二錢。加桂心五分，用薑棗砂糖湯調製成藥丸。

  唐正又說：“現在有三個病人急需要用藥，你這裏有沒有現成的？”

  孫羽猶豫一下，見他沒有惡意，才說：“實不相瞞，我曾經被惡人誤導，染上煙癮。後來悄悄的去了外地，分好幾個藥鋪湊齊了所有藥材，悄悄的配了一些。現在還剩十幾丸，都給你吧。不過要想給全村人戒癮，隻怕不夠，藥材還要你自己想辦法。等你湊齊了藥材以後，可以給我，我幫助你製作藥丸。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其中一味藥有副作用，需要根據療程酌減分量。外行人不知道分寸，反而誤事。”

  那三個戒煙的人被關在村部裏，捆綁的結結實實（目的是避免他自己抓傷撞傷），實在忍不住時，就給他們服用一粒丹藥。饒是如此，這三天下來，也吃盡了苦頭，等再出來之後，精疲力盡，不過反應卻不那麽強烈了，戒癮已經成功了一般。剩下的就需要自己堅持和慢慢調養了。

  唐正告誡他們：“從前染上壞習慣怪，是社會原因，怪不得你們。但從現在起，可全靠你們自己了。如果誰敢再去碰那種害人的東西，給組織抹了黑，我認識你，槍裏的子彈不認識你！”

  這三個人對唐正千恩萬謝，發誓永遠不去碰。眼見第一療程的藥丸還有些剩餘，唐正建議他們將村裏的民兵以及積極分子集中起來，先給他們戒癮。

  其餘黨員和民兵人數不多，但卻是這個村真正意義解放的關鍵。這幾天戒癮也成了重中之重，唐正三位幹部把這二十多人都集中到村部。由那幾個幹部現身說法，給他們進行戒癮教育。這幾個人現在雖然沒有擺脫煙癮控製，但覺悟還是比較高的。聽說有人幫助他們戒癮，都表示願意配合。以後絕不再碰這種害人東西。

  有了上次經驗，再加上又添了三個幫手，這次需要監督的人雖然多，卻也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隻不過

  到了他們隔離的第二天晚上，在前來給男人送飯的吳二家的飯盒裏發現了大煙，還有卷煙的紙。唐正大怒，命令人把吳二家的捆了起來，拉上了槍栓。

  那女人登時嚇傻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隻是說：“吳二一心改過自新，做積極分子，把家裏的煙土都主動上交了。昨天，我娘家表哥從鎮上回來。聽說吳二非常難受，就說要幫忙，叫我把這個送進去……”

  孫玉書痛心疾首。

  ”吳二家的，你咋這麽不長記性呢？自打你男人沾上這東西，家裏的活都成了你的了。他心情不好還打你，你忘了？”

  吳二家的哭得抽抽搭搭，“我就是不想叫他多受罪。”

  “啥叫受罪？村東的三禿子家裏窮，為了抽這口，為了還債要把老婆賣去那種地方，害得她老婆當天就上了吊，他受不了打擊也跳了河。這才叫受罪。難道你也想叫你男人變成這樣的人？難道你也想被他逼得上了吊？”

  吳二家的臉色煞白，想必也想起來這樁慘事。

  孫玉書越說越激動，忽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記耳光，登時鮮血直流。

  “老孫大哥，你……”

  “想當年，我也染上了這口，癮上來了，對我家你嫂子非打即罵，現在想起來，那都不是人幹的事。要不是黨組織及時挽救了我，現在恐怕我也變成了第二個孫禿子。想起來就一陣後怕呀。好在現在癮沒有了，身體輕鬆了，也能做些活了。戒斷的當晚，就給家裏那口賠罪道歉，叫她把我打她那些耳光都還回去。她抱著我哭了，一直說你好了就行。就為了這，我也不能再做那混帳事。難道你就不想你家吳二也浪子回頭？”

  吳二家的聽了這話，一個勁的道歉：“我也是受害的人，不該給他幫倒忙添麻煩。老孫大哥，求求你，饒了我吧。”

  孫玉書嚴肅地說：“這都看你自己，倘若你也想兩口子被逼得上吊投河，害得你家的丫頭小子都沒爹沒娘，誰也幫不了你。怎麽辦，你心裏有數。”

  這話說到了她心坎上，一連串下保證：“老孫大哥，我都說。表哥在飄然鎮開了一家煙館，把一壇子煙土放在我家，叫我代賣，我都交出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吳二根本不知情，求求你別怪他。一定要幫助他戒煙癮。”

  唐正想了想，叫唐雪陪著她，把她家大窖裏藏的煙土都交出來，放到村部封存，到時候要統一銷毀。又告訴吳二家的，叫她穩住她表哥。為了使她安心，還承諾，在接下來這些天裏，可以雇她給治病的人做飯，工錢從優。

  一來，她男人是民兵積極分子，多少受些影響。二來，也真心想叫吳二好了，自己少受點罪。三來，有唐雪“陪伴

  ”，她也不敢動歪心思。因此，非常痛快的把藏著的煙土都上交了。回去的時候，為了穩住吳二，在壇子裏灌了些土帶回去，用膠泥封好，貼上她表哥給的“上等存膏”的封條。

  由於這三天三夜非常關鍵，唐正不敢有一絲一毫疏忽大意。就把自己和幾個村幹部以及唐雪編了班，輪流站崗。吳二家的進出村部全程都由唐雪或者張慧陪同，剩下的幾天倒也沒有出什麽幺蛾子。

  倒是到了第三天晚上，吳二家的娘家表哥又來了，有意無意問起了吳二還沒有好。吳二家的按照村裏教的，騙他說：“他用了表哥給的藥，好多了。”她表哥又留下一壇子煙土，叫她秘密賣給其他戒煙的人。

  在張慧的監督下，這些煙土自然又上交了。隻是張慧回來的時候非常氣憤，原來那個“表哥”對她說了許多下流話，還說要去她的草房等她。

  唐正哼了一聲：“這不知死活的家夥，我正想收拾他，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來了。我現在抽不開身，叫唐雪陪著你回去住，隻要他敢來，就抓起來，我要親自和他算賬。”

  到了第三天早上，那些戒癮的民兵和積極分子都成功了。出了隔離的小黑屋，雖然非常虛弱，但卻都興高采烈跟唐正道謝。眼見這村的解放工作初見成效，唐正也非常高興。

  就在組織他們出早操訓練的時候，唐雪和張慧從村外回來，還押著一個大胖子，正是吳二家的娘家表哥。

  那人早已被揍得鼻青臉腫，唐雪怕唐正生氣，就解釋：“大哥教育我不許欺負中國人，但這家夥太不是人，我一時氣憤，下手狠了點。你別生氣。”

  唐正早已聽說這家夥的為人，對她說：“這樣的貨色除外。”

  那個家夥幾乎是被拖來的，唐雪一鬆手，幾乎就癱在地上。

  “你就是孫壽？”

  地上那個人見唐正有槍，哪裏敢嘴硬，解釋道：“小人孫德壽，鎮上的人叫白了，就叫我孫壽。”

  “為什麽要這麽叫你？”

  那人非常尷尬：“長官別生氣，我認罪，我坦白：因為我平生喜歡錢，又喜歡漂亮的女人。為了叫她們聽我的，就騙她們抽……有委委屈屈跟我好的，也有想不開上吊的……一來二去，大家就叫我孫壽了，還有人叫我……叫我孫禽獸。”

  孫德壽，孫壽。少了個德字，就是“缺德”的意思。

  聽得唐正掏出了手槍，“看來，你可真的是惡貫滿盈了。今天，不槍斃你都不行。”

  那孫德壽嚇得麵如土色，連連求饒：“我認罪，我要揭發，是鎮上的名流卜士仁指使我往這裏賣煙土的！”

  聽了這名字，三個村幹部也愣了一下午，唐正覺得奇怪，就問：

  “這人有問題嗎？”

  王亮說：“當初大軍來的時候，這人不僅拿出一些大洋資助大軍，還叫小兒子參了軍。公眾形象一向很好，沒有聽說過什麽劣跡。”

  “屁！”

  那個孫德壽吐口唾沫。

  “那都是裝出來的。他的私生子劉洋叫他送到日本留學，名義是學工業管理，其實在日軍中當翻譯。他的大兒子卜通明著說是去做生意，其實是跟國軍撤到了四川。典型的牆頭草隨風倒，三麵討好。他的連襟在外地開著米鋪。當年老百姓換的糧食都是從他那裏采購的。為了繼續發這筆橫財，他不希望這裏種糧食。因此告訴卜士仁，隻有叫老百姓都斷不了癮，才能叫他們繼續種煙。隻有繼續種煙，他們的財路才能暢通。”

  聽了這話，唐正氣得臉色蒼白。怪不得這裏解放後什麽工作都無法進行，原來還有一些牟取暴利的奸商惡棍從中搗鬼。

  以這個孫德壽所作所為，就算槍斃十次也還不夠，但現在還不是清算他的時候。唐正強行壓住心頭怒火：“孫德壽，你是認打還是認罰？”

  “認打怎麽說？”

  “嘿嘿，按照你的罪行，請你吃一顆‘花生米’不冤吧。”

  那個孫德壽嚇得魂不附體，“我認罪，我認罪，求求你長官，別殺我，我願意認罰。”

  唐正看了看他，“先把你手裏害人的東西都交出來，再把你家的存糧銀元拿出來，支援禁毒工作。你願不願意？”

  看到他猶豫，唐正冷笑道：“不答應嗎？不願意最好！”說著做了一個拉槍栓的動作。

  嚇得孫德壽連忙求饒：“我願意立功贖罪！”

  “那好，我會派民兵幫助你。”

  孫德壽心裏滴血，卻不敢反駁。

  “我想和卜士仁以及他的連襟做些‘生意’，想叫你牽線搭橋。如果做的叫我滿意，會給你一條洗心革麵的機會。就看你願不願意把握了。”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想給這裏的老百姓籌集度日的糧食以及開春的糧食種子。如果那兩個奸商乖乖配合倒還罷了，倘若不識相——咱當兵的別的不會，清算包藏禍心的奸商還不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