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殘酷現實
作者:叫我醬油哥      更新:2020-03-14 09:15      字數:3926
  新編一團是青主手下一位長老帶著十幾名精英在臨市招兵買馬組建的,其中還不乏特工人員。內外配合下,將北慶市的偽軍守軍和一個連的日本督戰隊打得潰不成軍,撤出北慶市,往北麵逃區。這裏其餘的那些保安隊之類的地方武裝,更加不堪一擊,北慶市迅速解放。

  這一下大勝,不僅打了日偽一個措手不及,就連地下黨這邊也出乎意料。作為日本經常盤踞的殖民地,這裏的情況遠比那些被短暫占據的地方嚴峻的多。

  原本的各級黨組織都被無情的破壞,許多黨員都已經遇害。占領北慶市的時候,這個城市的黨員屈指可數。而且煙土泛濫成災,市井間除了痞無賴,就是一些麵黃肌瘦行將就木的煙鬼。

  根據這裏的特殊情況,無奈之下,報請上級批準,對市區以及幾個縣城實行軍事管製。並準備發動群眾,發展預備黨員。

  但現實遠比理想要殘酷得多,敵人的反撲和報複馬上就來了。三裏屯所在的暉河縣幹部宣布了要禁止煙土買賣,懲辦借煙牟利的奸商的那天晚上。有刺客把臨時縣長的腦袋割下,掛在了城門樓上。

  還貼出了告示:誰敢再替八路辦事,這人頭就是下場。對於村裏支持八路的,等“皇軍”回來,就實行十戶連坐法。就是一人抗日,全家被殺。一戶抗日,鄰居十戶全部被殺。

  消息傳出,全縣駭然。可是新編一團此時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因為逃到了北麵的鬼子漢奸馬上又匯集了一群蝦兵蟹將,反撲回來。雙方陷入了僵持。根本無暇顧及這裏的命案。

  迫於這些反動分子的淫威,許多支持八路抗日的,也不敢出頭了。剛剛建立的各級人民政府,也處於停擺狀態。縣城裏一些倚靠販賣煙土開煙館發家的暴發戶馬上有組建一個“福壽膏商會”,並喊出了“維持地方治安,迎接皇軍還鄉”的反動口號。

  縣城裏尚且如此,村裏剛剛成立的農救會互助組馬上也處於停擺狀態。李剝皮那個逃到外地的侄子李日興又悄悄的回到村裏,暗中聯絡一些嗅味相投的人,想組建一個所謂的還鄉團。清算那些判了他叔死刑的幹部們。

  今天來小白花家裏鬧事的白尋歡,其實是個牆頭草。公審李剝皮的時候,他積極發言揭發。等李日興回來的時候,他又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村幹部,聲稱自己是被逼的。又積極地向李日興揭發主張判他叔叔死刑的人。

  上述所說的,小白花有的事一知半解,但對於本鄉本村的事,知道的太多了。聽在唐正耳朵裏,這些搜集來的信息片段穿連起來,自己也嚇了一跳: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裏征兵工作陷入停滯,到現在北慶市沒有丟,就已經萬幸了,

  還奢談什麽征兵?

  就軍事而言,打勝一仗容易,占領一座城市相對來說比較容易。但這樣就是解放了嗎?卻遠遠不夠。

  鬼子丟給他們的是一個滿目瘡痍的爛攤子,裏麵還不知道潛伏著多少敵特人員。更叫人頭疼的是這裏的經濟模式與生活方式,用活地獄來形容也不為過。隻有把那令人詛咒的大煙完全銷毀,徹底拯救了那些病弱不堪的煙鬼,給他們帶來了新生活的希望,這才是真正的解放。

  就現在而言,才剛剛起步而已。許多原本想也不敢想的難題,還在後麵呢。

  “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就執行軍事活動,誇父長老(新編一團團長代號)好大喜功,還是太性急了啊。”

  當下,唐雪和小白花住在一個屋,唐正自己則搬到了西屋的工具房裏。一夜無話,第二天吃過了飯,唐正忽然問:“小白花,你有沒有膽子?”

  小白花非常尷尬,“大軍啊,麻煩你,以後不要叫我小白花了好不好?按照規矩,男人沒有了,不能戴花的。隻是當時……這個外號是村民嘲笑我不懂規矩,給自己的男人戴……戴……總之我不喜歡。”

  唐正連忙道歉,然後說:“你的本名張大女聽起來不那麽響亮,估計你父親也是重男輕女。這樣吧,我給你取個名字,你會識字,又能算賬,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以後就叫你張慧吧。你看行不行?”

  女人非常高興:“這個名字非常好聽,我很喜歡,以後就叫張慧了。謝謝大軍!”

  唐正笑了笑:”你也別叫大軍了,我叫唐正,她叫唐雪,是我妹妹。以後你就這樣稱呼我們就行。張慧啊,不知道你有沒有膽量?”

  “做什麽?”

  “我想去你們村裏找一下那裏的村長、支書以及農救會主席(解放區設在農村的一種互助組織)。”

  最近幾天,張慧雖然沒有出去,村裏一些幹部還是知道的。她猶豫一下才說:“村長叫李大發,村支書王亮,農救會主席是我娘家的一個堂哥叫張玉書。不過他們對我印象都很不好,罵我是漢奸婆。如果不是平日裏我並沒有跟著李剝皮做壞事,早就把我和李剝皮的老婆一起處死了。近幾天,李剝皮的侄子回來了,也要殺死我。現在有些不敢回去了。不過既然有你陪著,什麽我也不怕。”

  唐正點點頭,“走吧。”叫唐雪騎馬帶著她在前麵帶路,不一會就進了村。剛進村,就聽見一陣打槍的聲音,緊接著就聽見不少人喧嘩,隻是聽不見他們在吵吵什麽。意識到肯定有情況,就吹嘛,向懸崖的地方跑去。

  這個村子是南北大街,大概走了一大半村子,突然出現了一家大院,四角還有炮樓。隻不過這家大院

  的院門緊閉,外麵卻有一群人拿著一根房梁木在撞那兩扇包著鐵皮帶著鉚釘的大門。

  張慧說:“那就是李家大院,自從解放以後,就變成了村委會所在地。隻不過他們所召集到的民兵,都有煙癮,打不過李日新召集來的那些打手。”

  果然見到那個大院外麵,並沒有什麽民兵。這些人裏,隻有一個人,手裏有手槍。其他的人,有的背著洋炮(民間對打槍砂子的土槍的俗稱),有的背著大砍刀。

  可能是手槍子彈有限,這手槍的人隻是虛張聲勢,卻一槍也不敢放。至於那個洋炮,發射出的槍沙子打擊麵兒雖然大,威力卻相當小,打在包著鐵皮的大門上,隻出現斑駁的麻子點,卻無可奈何,反而都被彈了回來。

  (筆者按,這不是神劇。這種木質芯的包鐵門防彈效果要比純鐵強,因為活多或少有些彈性,防禦槍砂子還是可以的。有的輕型裝甲車,裝甲部分內芯就是用的有彈性的軟木,利用彈性緩衝子彈的破壞效果。)

  打了幾槍沒有效果,就硬撞。就聽到那個拿手槍的喊道:“把李大發、王亮、張玉書都給老子揪出來,用馬拖死!給我叔叔報仇!”

  唐正想了想,這些人雖然武器簡陋,但架不住人多。貿然衝上去阻止,自己和唐雪或者能自保,但是這張慧隻怕就凶多吉少了。於是他小聲對唐雪:“你叫他們住手,記住,說日語。”

  唐雪用日語高聲說:“住手!”

  聽了這一聲喊叫,那些賣力氣撞門的人都嚇了一跳,雖然他們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但卻知道這是日語,是太君。嚇得都停了手,看向唐雪。隻見他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後麵還坐著一個女人,正是村外住著的那個女人小白花。

  李日新忽然見有人不開眼趕了過來,原本非常氣憤,正想教訓一下來的人,突然聽到對方說了幾句日語。嚇了一跳,心中暗想:“原來皇軍在這裏也有潛伏人員,我們還要指著皇軍發財呢,得罪不得。於是就叫所有的住手。自己收了手槍,跑步過來,非常捉笨的,對唐正行了一個日式軍禮:“嗨,太君!”

  他也就會這一句。

  但唐正明顯不想跟他磨牙,直接掏出手槍,一槍打在他的眉心。這個李日興回家變天的美夢還沒有醒,就這樣上了西天。

  這一下出其不意,外麵這些人全部大吃一驚,“你是誰?”

  唐正冷笑道:“我不是什麽太君,是八路!我們大部隊就在後麵,不想死的,放下武器!”

  一個想點火槍的家夥,被唐正一槍撂倒。“誰想找死,這就是榜樣!”這些人聽說八路大部隊就在後麵,哪裏還有鬥誌,又不甘心就此當了俘虜,一哄而散。

  唐正原本也沒有指望一個人繳了一大群人的械,眼見把這些蝦兵蟹將全都嚇跑,這才下馬過來叫門。“裏麵的人聽著,我是八路軍軍隊來的,找你們村幹部了解一些情況。那些人都被我趕跑了,快開門”

  鐵門後有人說:“你們真的是八路?”

  “不錯,上級叫我來了解情況。”

  裏麵的人低聲商議幾句,大概覺得他打死了李日興,應該可信,久拔掉門栓,打開大門,扶著門走了出來。

  這兩個人都瘦骨嶙峋,走路打晃,一邊走,一邊哈欠連天。看得唐正直皺眉道。

  “你們是誰?”

  “阿嚏!我們是三裏屯的民兵,進門的先檢查證件。”

  唐正把自己的軍官證和地下黨省委開具的路條取了出來。那兩個人敬了一個不標準的軍禮,“歡迎唐同誌賴三裏屯視察。”

  唐正皺皺眉:“你們怎麽當上民兵的,就這素質,能打鬼子嗎?”

  一個衛兵打了個哈欠,“唐同誌,您還別瞧不起。咱吸幾口馬上就生龍活虎。咱北慶市十個人有九個煙鬼,咱倆這還是好的,其他人還沒有我們壯實呢!”

  怪不得征不到兵,這樣羸弱的人,就算到了戰場,又有什麽用?他真的想甩袖子就回旅部,征集這樣人,丟人啊。真要送到前線,能打仗嗎?

  怪不得前清愛國英雄林則徐在虎門銷煙前夕,上奏道光皇帝說:“鴉片不禁絕,則國日貧,民日弱。十餘年後,豈惟無可籌之餉,抑且無可用之兵。”

  沒有聲臨其境的人,是不了解這話的含義。被日本鬼子殖民這些年,林則徐所預言的災難性後果都顯現出來了。老百姓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都知道這不好,但一時間卻無法改變。

  如果換了剛組建遊擊隊的唐正,早已拂袖而去。但他受黨組織教育這些年,原本的脾氣已經改了不少。

  或許有這樣的老百姓不太光彩,但根本責任卻不在他們。一方麵是國民政府腐敗無能,軍閥內鬥不休,導致日本入侵毫無還手之力,把大好河山都都在日軍鐵蹄之下。另一方麵,是鬼子凶殘歹毒,漢奸為虎作倀,合起來欺壓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才造成今天這種局麵。

  解放全中國的理想是高尚的,但在其過程中遇到的現實問題卻是非常殘酷的。如果連一個北慶市的現狀都改變不了,何談全中國的解放?如果現在就灰溜溜逃回去的話,有什麽臉去見旅部首長,有什麽臉去見那些戰友們?

  殘酷的現實叫他已經沒有力氣抱怨,隻能看一步說一步了。他硬著頭皮跟隨其中一個民兵搖搖晃晃走進了村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