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遊攙著韓穀雨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被那個方臉的男醫生叫住。

  周遊怔了一下，以為醫生又在他的體檢報告上發現了什麽情況，正心慌，忽然聽到醫生說：“你剛才說你們是騎共享單車過來的？”

  “對。”周遊有些摸不著腦袋。

  醫生從抽屜裏拿出一個袋子，在裏麵抽出了一件男士的黑色羽絨服遞給他：“這是我放在這備用的，你穿回去吧，這個時候別凍發燒了。”

  周遊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吸了吸流出來的清鼻，跟醫生說：“謝謝您醫生，我明天就送換給您。”

  方臉醫生擺擺手：“不著急，等你們什麽時候有空再說，趕緊回去吧。”

  韓穀雨看著醫生這麽人好心善，想必也是通情達理的。她張口說：“醫生，能不能……”

  醫生抬頭看著她。

  周遊知道她要說什麽，直接打斷她的話，邊拉著韓穀雨出門邊說：“醫生，我們就不打擾您了，先走了。”

  出了門診，韓穀雨甩開周遊的手：“你剛才為什麽不讓我說？”

  “你沒看到剛才又進去了這麽多患者嗎？人都管不過來，醫生哪有空管狗？再說了，你沒看到旁邊站著的安保人員嗎？來了醫院一趟，還想去趟公安局啊？”

  “我就是想去再找找，豆豆肯定還在這棟大樓裏。”韓穀雨一路跟丟了魂似的，眼神四處飄忽：“我們真要拋下豆豆自己走嗎？要不然我們再進去找找吧。”

  周遊瞥了眼跟在他們身後的安保人員，緊緊拉住韓穀雨的手：“別鬧，先回去再說。”

  “可要是我們不找，豆豆被別人抓了怎麽辦？”韓穀雨想到最近流傳出寵物傳染的新聞，這大街上一夜之間多了許多流浪貓狗。她擔心要是豆豆被不理智的人碰到，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看她眼眶發紅，周遊歎了口氣：“剛才你也看到了，豆豆被嚇到，跑這麽快，誰能抓得住它？再說了，現在這種情況，估計也沒什麽人敢隨便接近這些動物，它現在或許已經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了。你先別擔心，豆豆也是老狗了，知道怎麽保護自己。”

  聽周遊這麽一分析，韓穀雨才算稍稍安心了些：“可是……”

  “別可是了，走吧，等豆豆餓了，自然就會自己回來了。你忘了幾年前有一次它也是自己出去瘋跑跑丟了，我們都以為它回不來了，沒想到過來兩天，這家夥自己就滿身泥的回來了。它會認路，沒事的。”

  周遊穿上醫生給的羽絨服，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暖和了：“果然是醫者父母心啊。回去洗幹淨了再送回來，加麵錦旗。”

  周遊邊說邊拉緊東張西望的韓穀雨，避開迎麵走來的人群，看了眼路邊的共享單車：“我不想再騎這個回去了，叫輛滴滴吧。”

  韓穀雨把手機遞給他，自己繼續朝醫院那邊張望。

  周遊點開叫車頁麵，把地點定在醫院，過了三分鍾，發現壓根就沒人接單。

  “什麽情況？”周遊又加價，重新叫車，還是沒人接單。

  “還用問嗎？現在什麽時期？本來這時候開車載客的私家車就少，我們還在醫院上的車，是你你會接嗎？”

  周遊被問得啞口無言，忽然靈光一現：“要不然我們往前走一站再打車，出了醫院的範疇，說不定就有人接單了。”

  韓穀雨的心還在豆豆身上：“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別回去了，他們不讓我們進去，那我們就在外麵守著，說不定豆豆一會就出來了呢。”

  周遊擔心她一會再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趕緊拉著她就走：“你看起風了，先不說豆豆會不會出來，什麽時候出來。咱倆要是就一直站這，就算穿了羽絨服也得凍感冒了。聽話，我們先回去，豆豆的事，再想辦法。”

  韓穀雨一把甩開他的手，提高音量：“除了幹等，我們還能想什麽辦法？你跟他們一樣，覺得豆豆隻是一條狗，它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對吧？”

  韓穀雨找不到狗，又不想就此放棄，隻能把氣都撒到周遊身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

  韓穀雨越說越氣：“那你是什麽意思？你一有空就不著家，回來就在房裏玩遊戲。你知不知道，在你去夜釣的時候，當你在遊戲裏跟人玩曖昧的時候，在你跟團去徒步旅行的時候，隻有它在家裏陪我吃飯，陪我備課，甚至陪我睡覺。在這個家裏，它陪我的時間比你多，比起你，它更像一個稱職的家人。”

  周遊不說話，她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最近這幾年，他為了躲避她的嘮叨，他的確一有空就出去，一回來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回房間玩遊戲，基本把家當成了酒店，更別說陪她了。

  他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但他們之間，的確找不到當年戀愛時的感覺了。

  正因為這樣，所以這次，他才堅決的要離婚。

  看周遊不說話，韓穀雨紅著眼眶，咬牙說：“既然它的生死對你來說既然這麽不重要，你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跑出來？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我自己在這裏等。”

  周遊看著情緒激動的她，沉默了好幾秒，才一字一句說：“它的生死對我來說，的確不重要。但你的生死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回想剛才自己在看到她跑出門的那一刻，想也不想，就跟在她身後跑出來，那是下意識的，本能的。那一刻，他沒有想過後果，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能讓她有事。

  也是那一刻，讓他重新審視了他們間的關係。

  韓穀雨愣愣的看著他：“你……你說什麽？”

  此時的周遊腦子裏很亂，他不由分說的一把拉住她：“回去再跟你說，豆豆的事，我來想辦法。”

  韓穀雨就這樣看著他再次刷開了共享單車，跨上車子，轉頭跟她說：“上車”。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個青澀的大男孩轉頭跟她說：“上車”。

  她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他，慢慢坐了上去。

  “摟緊了。”周遊看她失了魂的樣子，不放心，拉過她的手環在自己腰上。

  “摟緊了”他的聲音，似乎穿過了十年的的光陰，回到了那個青蔥歲月裏。

  此時周遊說出的話，跟當年的他如出一轍，讓韓穀雨再次有了瞬間的恍惚。

  她是怎麽了，明明已經簽了離婚協議，為什麽此時聽到他說這句話依舊還會心跳加速？

  車子騎在路上，冷風陣陣吹來，有周遊在前麵擋風，身後的韓穀雨暖和了不少。她看著他那不再如年少時那般筆直的背影，心說難道是因為這幾年他們的肢體接觸太少，所以偶爾的親密觸碰才會讓她胡思亂想？

  不行不行，既然已經決定離婚，就不能瞎想。這個男人她太了解了，她可不想為了這片刻的溫柔，再當他後半輩子的老媽子。

  此時握著車把手的周遊心裏也很亂，他心中騰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之前那種說離就離的決心和氣勢，在看清自己對她的在乎之後，就越來越弱了。

  結婚十年，他當然清楚她的秉性脾氣，但在那一刻，他依舊選擇了她，這樣的他，真的能頭也不回的離開嗎？

  可如果不離開，那他願意繼續過之前那樣的日子嗎？

  他心裏亂成麻，一時沒了頭緒。周遊在冷風中甩了甩頭，把這些念頭給壓了下去。如今最重要的事是怎麽找回豆豆，其他的，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