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程老夫人的日子有些難過。

  平時雖有林洛心的照拂，衣食無憂，但是共享天倫之樂無人可替。

  葉隆每天忙於朝政，葉青已出家，葉婉葉嫻已嫁人，葉天要讀書，她的身邊並沒有親人陪伴。

  林洛心每天都會過來看望她，但也隻是陪她說會兒話，接著還得去忙其他事。

  府內大事小事全部都要林洛心操持，葉天和林祖光的功課也要林洛心看管，所以程老夫人對林洛心隻有感激，並無怨怪。

  可是日子久了，一個老人家難免會覺得寂寞。

  葉宸倒是經常回來，也會順道過來看看她，不過都是一時。

  一整天有十二個時辰，除去睡覺，其他的時候就難熬了。

  葉琳琅能有心過來探望她，程老夫人心中引起不小的感慨。

  她緩緩站起身來，想挪動腳步走到圓桌跟前，不料走了一步雙腿沒了力氣，直接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

  把葉琳琅嚇了一跳，趕忙去扶：“老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程老夫人苦笑著揉了揉無力的腿，“腿疾，太醫說治不好了。”

  葉琳琅心裏一揪：“老夫人，您要去哪兒？

  我扶您。”

  程老夫人的目光看向桌麵上的芙蓉酥，笑著道：“這是沈記鋪子新出的吧？

  我還從沒嚐過。”

  “是的，的確是新品，賣的可好了。

  老夫人，您慢些，我扶您過來坐著吃。”

  程老夫人不算胖，但是腿腳不利索身子沉，葉琳琅扶著她走路並不容易。

  老少二人慢慢往前挪動，走一步歇一步，過了一會兒才走到圓桌前，兩人挨著坐下。

  圓桌上其實還擺著一盤點心，是府裏的廚子自己做的，程老夫人吃膩了。

  聞見芙蓉酥的香味，看見芙蓉酥的色彩，難免讓人會有品嚐的**。

  程老夫人直接用手撚起一塊兒，放入口中，滿意地點點頭：“果然好吃。”

  葉琳琅笑著道：“老夫人若是喜歡，琳琅下回來的時候再給您買。”

  程老夫人沒接茬，目光看向葉琳琅反問道：“我聽說你在洪家過得不太好？”

  葉琳琅抿了抿唇，默默垂下頭。

  “我還聽說你被趕回娘家，但陳氏隻讓你住了一晚，便將你又趕出去了？”

  “告訴我，你現在住在哪兒？

  過得好不好？”

  “……”葉琳琅垂著頭緊咬著下唇，不知不覺，眼底一片氤氳。

  心情不知何味。

  唯一一個關心她的，卻不是自己的親人。

  是這個和她沒有一絲血緣關係的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問問她過得好不好？

  葉琳琅吸吸鼻子，抬起頭時眼眶已經泛紅，淚珠控製不住地滑落下來，她趕緊手忙腳亂去找手帕。

  卻不想拿到手帕後，居然發現被雨水打濕了。

  程老夫人發現後，將自己的帕子遞過去。

  “我今天剛換的，用這個吧。”

  葉琳琅忍住眼淚接過來，哽咽道：“謝謝老夫人。”

  “你這孩子，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怎麽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程老夫人的手帕是綿軟的錦緞而製，寶石藍繡百合花的樣式，輕輕一拭，淚水便侵入手帕中消失不見。

  “不管發生天大的事兒，總會活下去的對不對？

  所以你啊，別凡事非要和自己較真。”

  “……”葉琳琅擦幹眼淚，低低“嗯”了聲，緩緩抬起頭。

  “琳琅被王妃收留，一直住在王府，其實老夫人不用擔心。”

  程老夫人聽了有些驚愕，不過一想起自己都能被葉宸原諒，也就沒覺得那麽可疑。

  葉宸是個大度善良的人，葉琳琅又是她的堂妹，可以理解。

  程老夫人拍了拍葉琳琅的手背，打趣道：“那可是你堂姐不給你飯吃？

  還哭鼻子呢？”

  葉琳琅破涕為笑：“沒有，堂姐專門讓下人給我燉了烏雞湯補身子。”

  “那不是很好麽？”

  程老夫人並不知這對堂姐妹之間的糾纏，“你啊，也是個命苦的，被退婚不是你的錯，但是你父母卻不該為了你大哥而葬送你的幸福。”

  “唉，但是這是你們二房的事，我老婆子隻是個繼母，沒有立場說什麽。”

  葉琳琅沉默片刻，“連老夫人也覺得我悲慘，我大概就是真得慘。”

  “事在人為，你也別有太大壓力。”

  程老夫人安慰道：“你堂姐心善大度，好在你住在你堂姐那兒，短期內也算無憂了。”

  “老夫人也覺得堂姐是個好人麽？”

  “那當然，她絕對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說起葉宸，程老夫人對她是讚不絕口。

  隻是前陣子突然得了重病陷入昏迷，把她嚇了一跳，好一番吃齋念佛求菩薩保佑，幸好葉宸醒過來了。

  “我也好久不曾見她，你回去替我捎句話，就說改日天氣好些的時候，我再去看她。”

  程老夫人一邊說著，臉上帶著濃濃的喜意。

  葉琳琅看了個正著，心裏不免又有些酸澀。

  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現在卻說葉宸是天下第一大好人，這讓人感覺心理落差好大。

  葉宸啊葉宸，所有人都說你好，可我偏偏就不覺得你好！葉琳琅忍住心裏的不甘，悄悄轉移了話題：“看到老夫人今日精神不錯，琳琅就放心了。”

  “有啥不放心的？

  我老婆子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以後啊別想這些，”程老夫人爽快道：“好好顧著你自己就行了。”

  葉琳琅乖巧點頭，又遲疑著道：“我沒事的，隻是堂姐現在每天很累。

  府裏所有的事全部都要經手，而且她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每天勞心勞力的。”

  程老夫人心疼地道：“是啊，葉宸倒是能幹，但是在這點上她一個人顯然有些吃虧了。”

  “對啊，要是後院能有個替她分憂的，她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這話對，等改日我見到她，一定好好說說。

  白擎夜現在是攝政王，後院隻有一個王妃怎麽成？

  這也顧不過來啊。

  兩個人感情再好，屋裏多個人也不會妨礙什麽。”

  葉琳琅大喜。

  就知道程老夫人是讚成白擎夜納妾的，有了程老夫人的幫襯和說服，葉宸那兒就能好辦很多。

  葉琳琅不動聲色同程老夫人又聊了一會兒，雨勢稍微小了些，這才起身告辭。

  臨走前，程老夫人給了她一隻小紅木箱子，讓她回去後再打開。

  葉琳琅應下，回去同葉鴻和陳氏告別時，葉鴻也給了她一隻小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