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亮明身份
作者:沈處默      更新:2020-12-23 21:17      字數:5980
  四大侍衛和孫副將打了照麵,彼此雖是初次見麵,幾句寒暄下來,卻對對方的氣度閱曆相互仰慕起來。五人一拍即合,約好今日要喝個不醉不歸才罷休。先克和賀文連連勸他們要痛飲盡興,至於他們兩人,跟於掌櫃和錢老板已經喝了一下午,實在不勝負荷。

  說著,兩人還把錢老板夫婦上演“全武行”的事情說了,眾人均笑得不可抑止。四位侍衛連連感歎,錯過這場好戲簡直是人生一大憾事。孫副將則是責怪自己,應該早早出發,早點找到先克,還可親眼見識他平生未見過的夫妻相處難得的畫麵。

  七人正熱烈談笑中,錢老板進來了。將酒菜擺好之後,正要退出去,被眾人拉住,邀請他認識孫副將,順道一起用晚膳。盛情難卻,錢老板隻得坐了下來。

  錢老板與孫副將相互做了自我介紹之後,錢老板對這行伍出身、久曆沙場的孫副將滿是欽佩。孫副將聽先克提過錢老板,對他的人品才幹、度量見識本就向往,見到本人更是相見恨晚。兩人二話不說,開始推杯換盞。

  先克在一旁看熱鬧,笑個不停。忽然想起於掌櫃交給他的東西,趕緊拿出來。

  “成康、王良、李全、劉進,快過來。”先克晃動著手上的布袋,把四大侍衛一齊招過來,“這是於掌櫃給我的,大家猜猜裏麵是什麽?”

  劉進速度最快。他一下衝過來,接過先克遞過來的布袋,左搖搖,右晃晃,又想一想。還沒想明白,其餘三人已經衝到他麵前,搶走了布袋。

  王良第二個拿到,他用力甩了甩,又放在手上掂了掂,成康和李全也都摸了摸。隻見王良眼睛一亮,嘴角有神秘的笑,另外三人都看向他。

  “需要等我們四人到齊一起打開的東西,會是什麽呢?”王良有點得意,他臉一側,瞟了瞟劉進。“什麽東西是我們五個都想要的?又是於掌櫃能給的?不就是……”末了,他還賣了個關子,又望向先克。

  先克收到提示,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這幾天事情多,尤其今日。一早就開始奔波,回來又跟於掌櫃談了很久,全身心都是餘風和二寶的事情。前幾日自己興致勃勃的事情,此時竟忘得一幹二淨。先克拍拍自己的腦袋,怪自己愚鈍。

  王良點點頭,其餘三人也領悟過來。四人盯著那布袋,眼巴巴的,一邊催促先克趕緊打開。四人的表情很是可愛,一臉的渴求,像孩子聽說給買了玩具,迫不及待就要拆開來看,一分鍾都不能等。先克故意不緊不慢。賀文見狀,又是搖頭,又是好笑,又覺一班年青人可親可愛。

  孫副將完全是個局外人,一臉茫然,不知這幾人為何對著個布袋如此興奮。孫副將也是個喜愛舞槍弄棍的人,錢老板神情淡定的跟他解釋之後,再聯想起先克曾跟他說起於掌櫃家的小刀小劍精美異常,做工上乘,他也忍不住把脖子伸得老長,想要看個究竟。

  在眾望所歸的灼熱目光中,先克打開口袋。首先掏出五個皮套,皮套裏麵又是麻布包裹。難怪僅憑觸摸不知是何物,原來包裝竟如此講究。揭開麻布,五把被包得嚴嚴實實的佩刀逐個掏出,齊齊整整的擺在桌麵,連同孫副將在內,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

  五把佩刀的手柄處,分別鏤刻著虎、豹、狼、鷹、犬,位置相同,大小相近。拇指大小的地方,猛禽野獸形象被刻畫得栩栩如生:虎的額頭糾結成“王”字,凸顯其百獸之王的凶猛;豹是怒目而視,身長輕盈;狼是狼牙畢露,霸氣十足;雄鷹振翅,鷹爪鋒利,鷹眼凶悍;犬則兩耳豎立,威武異常。

  姿態各異,相同的卻是製作精細。小到狗耳朵上的毫毛,大到鷹的眼睛,筆筆都恰到好處。氣質入骨,神韻流動,看著便讓人心生占有之心。五人各自拿起屬於自己的那把,愛不釋手,細細把玩。轉頭看到孫副將的表情,五人大笑不止。

  孫副將把五把刀一個不落的細細端詳之後,不情不願的還了回去。不一會,又伸出手,從五人手中拿了過來。這次是捧在手心,一一審視。不得已還給五人之後,他眉毛下耷,一臉的不舍。

  “孫副將,你看我這豹刀如何?”成康排在先克之後,選的是豹,孫副將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逃不過他的眼,他故意刺激孫副將。

  “好得不得了。不知道就算了,看到製作如此精良的絕美佩刀卻不能擁有,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孫副將搖頭感歎。心想,應該早幾日出發,跟他們六人一同前來才是。一想到自己錯過那麽多美妙的經曆,簡直要扼腕歎息。

  “這位兄弟啊,趕緊把你的刀收好嘍——”孫副將的眼珠瞪得都快掉下來,錢老板打趣道:“否則啊,怕是被搶走了,再不還你了。”

  錢老板一說,眾人笑得更歡了。孫副將的心思被猜透,有點下不來台,抓耳撓腮的。賀文站起來,拍拍他的手臂,“這有何難?孫副將如果喜歡,我們請於掌櫃幫忙再打兩把好了,對不?”說著,他看向錢老板。

  錢老板會意,“那是,於掌櫃本是做買賣的生意人,這是他的專長。過幾日交待他,看孫副將是要刻鳥還是畫花,都不成問題。”

  “堂堂七尺男兒,不要花也不要鳥。”孫副將聽得出錢老板的調侃,“在下沒有錢老板的文武才學,隻要佩得上武將身份的飛禽走獸便可。”

  眼見玩笑已過,酒也喝了,幾位侍衛外出奔波也累了,吃飽飯之後,開始匯總各自手上的信息。

  “成康、劉進,你二人說說去往依縣後的情形。”先克問道。

  成康與劉進兩人對視,決定讓成康先說。

  “我二人到了依縣之後,走到集市,一一查問。這才發現,此地主要經營陶製品,大小店麵,十家有五六家都是相同營生。問了好幾家,終於打聽到,有位姓餘的老板,在平陵縣有生意往來,經常兩地奔波。”說完,成康看向劉進。

  劉進接著說道:“後來有位店麵老板把我們帶到餘老板的店麵,隻得老板娘一人看店。等到客人少時,我倆才上前去問。”說著,劉進頓了頓,“我們聲稱,是從平陵縣來的,聽說餘老板家的陶器製作精良耐用,特來尋訪。老板娘一聽,立馬問我們,是不是“春風酒樓”的莫老板介紹我們去的。”

  成康著急要把關鍵透露出來,搶過話頭,說道:“我們跟老板娘說,正是莫老板引薦我二人前去。又問她,不知餘老板在否,想跟他談談。她說餘老板去平陵辦事,至今未歸。我們就隨口一問,去了多久。她說,走了快七日了。臨行前,餘掌櫃曾和她說起,他和一個遠房表弟約好,待他收款過後,兩人去隔壁的雲縣置辦些幹貨。這位表弟至今也不見歸,想來是去了沒回。”

  “我們不好問他表弟姓甚名誰,隻能隨意看了看貨,之後便離開了。”劉進插話道:“我們今天收集到的情報就是這些了。”

  “我們把於掌櫃給到的信息和你們的情報合在一起——”先克說道:“冤死之人叫餘風,在依縣做陶器生意,到平陵縣‘春風酒樓’找莫老板收款。不知怎的與“醉仙樓”夥計爭執,被捕快抓走,到縣衙兩日後死亡。他的遠房表弟,我們之前假定此人叫王五。這個王五不知什麽原因,得知他表哥可能遭遇不測。但是行蹤被發現,目前還沒有回到依縣。這意味著,這個王五可能還在平陵縣內。”

  賀文點點頭,“那麽我們目前要著手兩件事——”他又看向成康和劉進,“第一,盡快找到這個王五。一旦他被抓到,必定凶多吉少,所以我們要趕在衙門捕快之前;第二,找到‘春風酒樓’的莫老板,問他與餘風往來款項一共是多少錢?是否有憑據?”

  先克低頭想了好一會,又補充道:“這兩件事情,由你們二人負責去辦。”成康和劉進點頭之後,他又看向賀文,“今日所說,於掌櫃那邊,我們要通知他開始著手。要他的人,不隻是問餘風的當日遭遇,還要加上他表弟的情況,一並問清楚。這樣,可助我們迅速找到此人。”賀文也點點頭。

  “王良和李全那邊如何?”餘風案已經安排好,先克又問二寶的事。

  “我二人到達高家莊,找到二寶的奶奶,了解到當時的情形。”王良對二寶之事最上心,也最樂意先回答,“二寶的奶奶說,他兒子虎子,本來在縣城藥材鋪做的好好的,後來不知怎麽的,染上賭博惡習。”

  “一開始賭小,後來賭大了,偷家裏的東西,還騙她手上不多的血汗錢。她天天罵,天天勸,無濟於事。有一天,虎子突然回到家,嚎啕大哭。邊哭還邊罵,說是中了什麽歹人奸計,簽了什麽契。之後,跑了出去,再也沒回來。”

  李全對老太太十分同情,他補充道:“說到這,老太太被勾起心事,想起兒子,哭了好久,才緩過神來。”他看向王良,後者也點點頭。“說是虎子走了兩天之後的一個晚上,一幫身著公門製服的官差來捉拿虎子。說是他欠債逃跑,要緝拿歸案。”

  “這些人見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就把家裏打得七零八落泄憤。之後,他們拿出一張簽有字畫押的憑據,說是虎子把兒子抵押出去了,要抓他兒子抵債。老太太不認識字,聽到這,還了得,抓住孫子不放。可是力氣不敵,結果……”

  王良長歎一聲,“一個老太太,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老的老,小的小,哪裏敵得過這些年青力壯的惡漢?結果,孩子被抓走了。”想起那天二寶拽住他衣角的可憐樣,再想象孩子和奶奶分離的場麵,王良神情相當無奈。

  “我們再問,虎子去的是哪間賭坊,輸了多少錢,老太太是一問三不知。想到兒子離家不知所終,孫子又被人擄走,老太太泣不成聲,求我們替她伸冤做主。那場景,看得我……差點就忍不住要把二寶的情形告訴她……最後還是忍住了。”

  回想當時的場麵,不僅王良,連平時愛耍滑頭沒個正經的李全,也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淚。

  他們雖出身平民,卻是牛蠅附於驥尾。在將軍府當差,出入風光無限,誰敢給他們臉色看?上次聽號稱“江湖女俠”的老太太轉述是一回事,這次聽當事人親口說,又是另一番景象。

  老太太神情哀怨,淚流滿麵,一張飽經折磨的臉上,溝壑縱橫。本指望有子有孫送終,如今卻是孤苦無依,依靠鄰居好心人偶爾接濟苟延殘喘。時時想著兒孫,又不知他們身在何處,是死是活。身心飽受折磨,煎熬難耐,日複一日,簡直就是淩遲。但凡是個肉體凡胎,見到一位老太太過得如此淒慘,都會心酸難過。

  “這樣,我們把二寶的情況匯集起來。”兩位侍衛說到後麵,聲音哽咽。先克也受了感染,靜默了好一會,才開得口發出聲。“我們今日上午意外的發現了一些線索,找到一位與二寶他爹虎子同村的發小。他跟我們提到一家叫“得勝賭坊”的地方,值得留意。”

  王良和李全聽後,一臉錯愕。先克順便解釋了意外線索的來龍去脈,王良和李全聽罷,嘖嘖稱奇。

  二寶之事大致有了眉目,賀文開始分配任務,“明天開始,你二人就去‘得勝賭坊’蹲守。”他看向李全,說道:“依我看,李全扮賭客比較好,至於王良嘛——”他又望望王良,“也可以。不過兩人性格迥異,風格不一。”

  成康馬上領會賀文的潛台詞,他分析道:“李全呢,扮個嗜賭成命,見錢眼開的小混混。王良嘛,扮個富家公子,小賭怡情,克製有智謀。”

  “正是。”賀文望向成康,“把我想說的都說了出來。他們兩人就應該是這麽個搭配法。”

  其餘人等,上下打量二人,紛紛點頭。李全回視眾人眼光,沒有一絲不悅,反倒一臉坦然。“沒辦法了,爹娘生的。人家天生就是陽春白雪,我就一個下裏巴人。”說完,還用手肘碰了碰王良。

  先克走過來,拍了拍李全,說了句公道話:“不能這麽想。世上既要有扶風喬木,也要有灌木小草,錯落有致,相映成趣嘛。”

  王良本就是百裏挑一的美男子,被李全打趣,仍可麵不改色。這會先克一說,臉色竟微微有些紅,趕緊解釋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長相外表隻是皮囊而已,何必如此介意?不過分工不同而已。”說著,他也拍了拍李全。

  正事分配完畢,想起孫副將住在“青溪客棧”,賀文連忙交待道:“孫副將,你入住的客棧,就是二寶被賣到的地方。你留意他的動向,不要讓人又給轉到別的地方去了。”

  提到二寶,王良的心一緊,強調道:“孫副將,我們已經打點過一個嘴特別甜的跑堂夥計,一個在廚房做事的叫鐵頭的,我們也有請他照顧二寶。你幫忙多留意,別讓人給欺負了。”

  之前就聽先克和賀文提到二寶,後來又聽王良和李全說到二寶奶奶的遭遇,孫副將也跟著難受。這會賀文和王良又特別交待,他連忙說道:“兩位放心。這陣子,我會一直住在那裏,定會依照兩位囑托,密切關注這個孩子。如果有特別情況,一定會告知大家。”

  眼見任務已經布置完畢,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公布。

  先克將孫副將交給他的調兵書拿出來,遞給錢老板。錢老板把上麵的字字句句逐個看了兩遍。抬起頭來,又逐一看向先克、賀文和四位侍衛,最後是孫副將。他的表情像是被雷劈到,腦袋已經停止運轉,嘴巴微張,久久才能合上。上麵的印章,一字一句,他看到快能背下來,就是不太敢相信。

  等他終於緩了過來,嘴巴合攏了,終於能發出聲音。他問道:“在下萬萬想不到……”他早猜到這些人是上麵派來的。可是他沒有想到,那個上麵,竟如此顯赫權威,大大超出了他一個小小百姓的想象力。“之前如有得罪,還望各位大人大量,不與小人計較。”

  錢老板生平所見,最大的官就是掌控一方的縣令大人。在這縣城之內,他橫行霸道,魚肉百姓,一手遮天。

  可是眼前這些人,與他相處四五日,他們與他稱兄道弟,喝酒吃肉。他們為餘風叫屈,為二寶哽咽,他們血性又溫文。此刻卻得知,他們手握軍權,掌握生殺大權。這一切如此矛盾,像是夢幻。

  他沒記錯,他們可以調動軍隊。發布命令的文書,就在這位年輕,不,說年輕還不足以形容他的震驚,應該說是臉龐甚至還有些稚嫩的公子手上。他如此青澀,地位卻如此高貴。他看起來柔弱纖細,竟握有如此重權。相形之下,縣令大人簡直微如塵土。

  他們,究竟是什麽人?

  錢老板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麵,他終於可以鬆口氣,身負的仇怨終於等來了昭雪的一天;另一方麵,他又覺得害怕。他們擁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如果他無意中得罪了他們,他們想要他的命簡直易如反掌。他被兩種情緒夾在中間,不知所措,同樣的話說了幾遍,反反複複。

  平日瀟灑恣肆的錢老板被嚇成這樣,先克有點不舍,安慰道:“錢老板,我們之所以要給你看此公文,並非是為了恐嚇你。我們的目的是想告訴你,今天下午所說,請放心去做,我們有足夠的實力可以保護你。”

  賀文也安撫道:“我們並無他意。錢老板這些日子對我們的照顧,我們銘記在心。交到你這位朋友,我們心懷感激。”他看看錢老板,見他臉色稍微恢複正常,又繼續道:“對了,於掌櫃那邊,麻煩錢老板幫忙通知他,一切按照我們下午的約定來做。事情宜早不宜遲,請他務必立馬著手。”既然東風已來,就該乘風破浪了。

  錢老板猛然點點頭,斂容正色道:“各位放心,在下一定全力以赴,毫無保留。明天一早,我就會與於掌櫃會合,請他務必迅速行動。”接著,他向七位告辭,走出廂房。

  錢老板腳步虛浮,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惘。由於太過意外,他竟有點恍惚。

  很快,他醒了過來。驚喜,是的,就是驚喜,是驚喜擊中了他。一年多來的抑鬱悲憤,像塊大石,壓在他的心口,終於有希望搬離。徘徊眼前許久的厚重迷霧,終於漸漸消散,絲絲縷縷的陽光透過雲層,朝他揮手呐喊。

  從明天起,他要與於掌櫃聯手做大事。未來這段時間,餘風案將是他的生活重心。送酒迎客,自會有人去做。沒人去做,暫時荒廢也無妨。他終於等來了這一天,老天爺終於開眼,他要牢牢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