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令狐結怨
作者:沈處默      更新:2020-12-23 21:16      字數:6255
  依據趙盾與五位大臣共同商議的方案,晉國集結軍隊,中途攔截秦軍,阻止公子雍及秦軍大部進入晉國腹地。此次出戰,可謂陣容豪華——趙盾掛帥,先克為副,箕鄭父將上軍,荀林父將下軍。晉國的軍政要員傾巢而出,誓要將秦軍狠狠打擊。

  毫不知情的秦軍,帶著滿腔熱忱,懷揣對兩國友好的誠意期待,興高采烈的從國都雍城出發。秦軍一路儀仗整齊,大張旗鼓。所到之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由於事先收到指令,晉國沿途隘口、渡口、關卡全部放行,一路暢通無阻。這是一支護**國新君,滿載友誼的和平之師,理當受到友好熱情的接待。

  由於消息滯後,趙盾等人收到情報時,秦軍已進入晉國境內。形勢所迫,隻得見步行步。晉軍繼續行進,待探明秦軍方向再做區處。

  這一日,晉軍已行至堇陰。趙盾派斥候前去查看,大軍就地整頓休息。不一會,斥候來報,前方已發現秦軍蹤跡。他們在距離此地約二十裏外的令狐紮營,看情形是準備在令狐過夜了。趙盾叫來幾位大將,合謀如何應對。幾經商榷,決定來個半夜偷襲,把秦軍打個措手不及。

  計謀已定,遂命軍士埋鍋做飯。早早填飽肚子,早早休息。待夜半聽到號令,即刻前往令狐展開廝殺。

  另一邊,由於一路通行無阻,且非行軍打仗,秦軍斥候的職責也僅限於核對地圖,保證路線正確,不迷途則可。走了一日,身心疲倦之至。吃完夜飯,留下幾個值守的小兵,眾軍便沉沉睡去。

  醜時剛過,晉國軍士便整理好行裝,束馬銜枚,悄聲往令狐秦軍駐地進發。晉軍很快抵達秦軍營地。春日易困,再加行軍疲乏,此時的秦軍,鼾聲正濃。

  這年三月,罕見的幹燥少雨,這幾日尤甚。趙盾等人因此定下火燒秦營之計。實施火攻是有條件的——一要天氣幹燥;二來,軍中要有能人精通天象,熟悉曆法,判明風向。據卜師觀察,月亮運行已靠近翼星。昨夜已經起風,便是明證。有風相助,正是火攻良機。

  眾軍趕到秦軍營地時,風正急。站定之後,辨別風向,拿出準備好的柴火麻油圍著秦軍駐地四處潑灑。燃料放置完畢,命大隊人馬後撤,開始點火。先是火星點點,一陣風過後,便是火光四射,火焰衝天。

  忽聽秦軍營內大喊“走火了,走火了”,緊接著,衣衫不整的軍士四處逃竄,慌亂找尋武器。漫天火光中,將近一半人葬身火海。少部分清醒的,第一反應是逃命。他們衝出大營,未及看清來者何人,已被擊中。

  在晉國使團的護衛下,公子雍已衝出營賬。眼看正要奔出火圈,隻聽‘嗖’的一聲,一支利箭,狠狠貫穿他的胸口。他腳步趔趄,緩緩跌落,倒地不起。

  從準備到結束,整場戰鬥持續不到一個時辰。天蒙蒙亮,晉軍已經離開現場。地上躺著的,幾乎全是秦國士兵的屍身。他們毫無防備,或被火燒死,或被亂箭射中,或被亂刀砍倒,隻剩幾員大將帥殘部倉惶逃回秦國。

  驚魂未定的秦軍,踏上國土之後仍是迷茫不已。是誰在晉國境內偷襲秦軍?竟敢射殺晉國未來的國君,什麽人如此膽大包天?等到查明真相之時,朝野震動,秦康公更氣得幾乎要暈厥。剛繼位便遭如此大敗,實在令人沮喪。

  反對派更是躍躍欲試,企圖顛覆朝堂。幸虧初露端倪便被發現,將之扼殺在搖籃。內外受困,秦康公誓要與晉國不共戴天。此仇不報,絕不罷休。

  晉國絳都。

  兩位侯選君主先後死亡,一切又回到原點。公元前620年春,曆經周折,襄公臨終所托之孤——公子夷皋繼位晉國國君。

  最終,趙盾仍是沒能將德才兼備的公子雍扶立為君。那個他曾經不以為然,嗤之以鼻的三歲孩童,穩穩的端坐在國君寶座上。未來,為此與秦國結下的怨仇,將困擾晉國數年。連年衝突,互有輸贏,消耗雙方的國力,拖累兩國的霸業。以至於給了第三國可趁之機,迅速崛起。

  公子夷皋繼位後,晉國進入了全新的時代。國君大位已有人,但是趙盾才是晉國實際的掌權人。軍隊由趙盾調遣,三軍聽命於他。晉國對內政務均由他決策。對外與盟國接洽之事,也由他一人代勞。在掃清政敵、殺死兩位國君候選人的同時,趙盾也付出了慘重代價——痛失愛將陽處父和紅顏知己陽芳菲。

  經曆執政以來的第一次大考,趙盾開始正式行使他晉國第一權臣的職責,施展野心。

  狐射姑逃亡他鄉,他的職務自然要有人替代。何人替代,自然要商議再定。

  這天,趙盾主持召開議政大會。

  除了五卿,軍中部將、各部首腦和重臣大吏均到場參會。會上,趙盾把狐鞠居指使殺手殺害陽處父父女一案大致描述了一番。說得是痛心疾首,聲色俱厲。提到情節嚴重,影響惡劣,手段殘忍,更是濃墨重彩。死者家屬的痛心慘戚,無助絕望也一並被提及。

  聽者聞之莫不動容。對凶手的殘忍恨之入骨,對死者親屬則同情憐憫,感慨不已。趁著眾人情緒被煽動到高點時,趙盾又將宮女被栽贓冤枉,被迫自殺一事和盤托出。陳述完畢,趙盾總結道: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就是狐射姑。眾人聞之,更是咬牙切齒,恨不能得而誅之。

  趙盾分析的頭頭是道。眾人自然是順理成章的附和他的提議:堂堂中軍佐,竟授意親屬買凶殺人,褫奪他的軍職爵位自是情理之中。狐射姑的中軍佐之職,由上軍將先克順位接替。

  這個決定的還有一層意義——狐氏兄弟,一個流亡,一個被處死。狐氏家族很快將會從晉國的官僚序列裏消失,幹幹淨淨,一個不留。

  年僅十八歲的先克,輕鬆愜意的坐上晉國權力的第二把交椅,地位僅次於趙盾。就在一年前,他還在為父親早逝,家族無人庇護惶恐不安。而今,他不僅位列六卿,更是排位第二。一切仿佛夢一般,美好綺麗。最妙的是,比夢還真實。因為這不是夢,是鐵一般的事實。

  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他的父親還寄人籬下,苦練功夫等著自己的父親歸來。他則毫無預警毫不費力的登上高位。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個排名第一呼風喚雨手握重兵的人,竟是他父親拜把子的好兄弟。

  這位叔叔對他照顧有加。他這個第二,是有第一加持的第二,是鍍金的第二。與第一緊緊捆綁,大發異彩,炫目奪人。突如其來的榮耀,起初令他不知所措。然後他便甘之如飴,享受其中。飄飄然,如在雲層。

  先克的上位,無形中也助長了趙盾的權勢。畢竟趙、先本就世交,此時分列一、二,趙盾這個一,便是加了二的一。如火添柴,旺上加旺。先克年幼,必定事事倚重趙盾,趙盾做起決策更是得心應手。

  新君繼位,麵貌一新,趙盾決定召集盟國大會。晉國邀請了包括齊、宋、衛、陳、鄭、許、曹在內的七國。大會目的是,向諸侯國介紹晉國新任國君,宣示盟主的存在感。除此之外,並無出兵或任何重大集體行動需要動員。

  但是,有一個問題需要在盟會之前做出決策——是否歸還占據衛國的領土。

  晉襄公去世時,衛國國君趁亂將原本屬於鄭國的土地據為己有。為懲罰衛國,晉國出麵,逼迫衛國將領土還給鄭國。除此之外,還派兵駐守在衛國某城,一直沒有撤軍。

  此次,晉國派出使者去往衛國,邀請他們參加盟國大會。衛國國君親自接待晉國使者,態度十分恭敬,禮遇甚高。他還委婉表達了希望得到晉國原諒,將占有的小城歸還給衛國之意。使者回到晉國,向趙盾轉達了衛國國君的意思。

  在趙盾看來,衛國趁晉新喪,給晉國添亂,明擺著是不把晉國這個盟主放在眼裏。所以,他傾向於維持原先的占領狀態,給衛國難忘的教訓。

  另一方麵,他也意識到,新君年幼,無法議事。作為攝政,如果他一意孤行,恐怕各位大臣會心生不滿。立新君一事,已令一名中軍佐流亡在外。如今與秦國又陷入敵我對峙狀態,所有的決策均由他一人而出,勢必導致將來有任何後果均由他一人承擔。政出一人,雖可生殺予奪,快意恩仇,享受權力的愉悅,也會帶來極大的政治風險。

  一著不慎,接踵而來的便是難以預料的變數。如果被朝中其他勢力加以利用,趁機反撲,形勢定會超出想像,無法收拾。惹下秦國便是他引以為恨,卻又不得不做的被動決策。

  他要吸取教訓,將此事拿到朝堂,與眾位大臣商議,集合各方意見再做決定。

  關於是否歸還衛國國土,眾位大臣發表了各自的看法。

  “衛國無視盟主威嚴,破壞盟國友好,私自搶占盟友土地,本應受罰。我國隻是象征性的占據其一小塊土地,作為懲戒,已是仁至義盡,不可再作退讓。”新任中軍佐,朝堂議事眾臣中最年輕的先克率先發言。

  上軍將荀林父卻有不同看法。“衛國是我國的近鄰接壤,一直以來都是晉國的友好鄰國。自晉國成就霸業以來,一直不離不棄。中間雖有冒犯,先君也寬大為懷,赦免其罪。”

  “我國新君初立,此次盟國大會本應以宣揚盟主威信,團結盟友,鞏固情誼為宗旨。衛國國君既然有此請求,也有悔過之意。作為盟主,如果能退還其土地,撤出軍隊,足見我國之雅量。”

  “到時,盟友間必定相互流傳盟主之器量包容。對我國而言,無異於多了外部支持,何樂不為?何況歸還衛國土地也是舉手之勞。省卻將士在外不得歸家之苦,又可收服人心,可說是一舉兩得。”

  趙盾將此事拿來商議,荀林父大感意外。上任以來,趙盾一直獨斷專行,僅立新君一項,就給晉國惹了個**煩。

  他主動提出召開盟國大會,重新對外宣告晉國的中原主事權,為的是告知天下,晉國新君已就位。同時也對外公開他攝政大臣的身份。 這是大事,召集議政大會是理所當然。

  衛國不過是個小小諸侯國,是否歸還衛國的領土,趙盾完全可以自行裁決。可是,他卻拿來與眾人商議。可見他意識到了——權力這把雙刃劍,能將他抬到雲層,也可將他摔入爛泥。他不得不小心謹慎從事,說明他成熟了。

  荀林父的一番話,令趙盾陷入沉思。他想起上一次的盟會,也是衛國得罪晉國,先君選擇寬大為上。那時候,他隻是陽處父的助手。而今,陽處父不在。那個建議堆放鮮花迎賓的女子,也已香消玉殞。

  “叛而不討,何以揚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懷?非威非懷,何以示德?無德,晉國憑何身為盟主?如今大將軍代表國君行使引領諸侯的盟主權力,卻不思務德,意欲何為?”隻見一名身形精瘦,目光炯炯的男子站出來說話。他聲音不大,卻清晰有力,抑揚頓挫,打斷了趙盾的思緒。

  趙盾抬眼一看,說話的是郤缺。

  郤氏的先祖是晉國公族,郤缺的父親郤芮是文公弟弟夷吾的黨羽。公子夷吾在秦國扶持下,回到晉國執政,是為晉惠公。郤芮受到重用,身居高位。惠公去世,其子子圉作為人質押在秦國,卻私自跑回晉國繼位國君,是為晉懷公。

  郤芮收到秦國間諜來報,懷公私自逃脫,秦國大為光火,準備扶立公子重耳到晉國為君。到時,懷公勢必會被殺死,懷公的黨羽肯定難逃被清洗的下場。形勢太過急迫,懷公已回到絳都,郤芮不得不假意迎立這位君主。

  等到懷公被殺,文公回到晉國執政。他本想倒向文公,卻害怕難洗脫惠公、懷公臣子的烙印。由於擔心被文公清算,他與呂甥密謀燒掉文公寢宮,杜絕後患。後被寺人告發,文公躲過此劫。二人逃往秦國,被秦穆公誘殺。

  有謀害國君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孽在前,作為罪臣之子,郤缺自然是難入文公法眼,不得入仕。後經胥臣極力推薦,認定郤缺是有才有德之人,文公才拋開舊怨,郤氏得以重新登上政治舞台。

  文公去世,白狄國趁機進攻晉國,兩國爆發“箕之戰”。在那場戰役中,郤缺擒獲白狄首領,立下大功。從此,他的軍事才幹開始為人所知。襄公下令大力賞賜,任命其為卿,正式參與國政。

  軍事改製後,權力重新洗牌。郤缺並未列入六卿,也少有機會接觸趙盾。今天是召集眾臣共同商議大事,才將郤缺納入議事名單。所以,這也是趙盾第一次以正卿身份與郤缺共商國事。

  郤缺的一番話,驚醒了還在猶豫不決的趙盾。尤其是“非威非懷,何以示德?無德,何以主盟?”兩句,醍醐灌頂般,澆得趙盾瞬間清醒。

  執政以來,揚刀頻頻。威是立了,卻後患無窮。小小衛國,不過是國力完全無法與晉國比肩的彈丸之地,何必興師動眾?對方不過是屈於強力,實則並未心服。懷柔馴服被拋諸腦後。隻見強權,不見立德。

  身為盟主,不去樹德,不以寬厚服人,可謂失職。殺雞何須牛刀?何況同為盟友,盡可大小化小,小事化無。隻須小小讓步,幹戈就能化為玉帛,還能嬴來懷德寬厚的美譽,何樂不為?

  盟國大會定於八月在扈地召開。這是新君即位以來,晉國最重大的外事。朝中上下,人仰馬翻,司職首領,最是繁忙。

  各諸侯國均是國君親自參會。為表盛情,晉國邀請他們會盟結束後到絳都作客。如此眾多的政要來訪,一路的警戒戍衛和呆在絳都的安全,均需嚴密監視和保護。防止有心人以此挑事,壞了盟國大會的初衷。這個艱巨的任務,毫無疑問的落在臾駢身上。身為武將,又是趙盾的親信,這負重擔自是義不容辭。

  這日,臾駢來到招待盟友的館舍巡視。從圍牆、內宅、窗戶、門廊、走道各死角到通往各通道的路口,一一排查。眼見各事項接近尾聲,他來到庭院,正要歇歇腳。

  “臾將軍。”聲音從臾駢的背後傳來。

  臾駢回頭一看,馬上站了起來。他笑著回應,“原來是郤將軍,末將有禮了。”來人正是郤缺。論資曆論年紀,郤缺均在臾駢之上,故此臾駢的態度格外恭敬。

  郤缺從長廊中段走出,來到石凳前。兩人客氣一番,雙雙坐下。吩咐侍衛倒了兩杯茶水,兩人都“咕嚕”喝下,之後相視而笑。

  “看來郤將軍和末將一樣,早已渴得難耐了。”臾駢走動了兩個時辰,早就又渴又累,見了茶水便猛灌起來。

  “天公荼毒,驕陽似火。整日走動,真是又渴又乏。”郤缺奉命檢查各城門關卡,嚴查來往行人身份文牒,以防盟國大會期間不明身份的歹人作亂。準備完事時,經過裝扮一新的館舍,便想進來看看。不想還有個庭院,正好看到臾駢,這才決定坐下閑談歇息。

  “不知臾將軍肩負的事宜進行得如何了?”郤缺看向臾駢,隻見他頭發貼在額頭,幾近濕透,想來定是十分賣力辛苦。

  “回郤將軍,末將今日任務行使完畢。”眼看盟國大會召開在即,籌備工作已經接近尾聲,臾駢繃緊的神經卻不敢放鬆。這幾天更是加強了巡邏。反複檢查,不厭其煩,細之又細。故此身心俱疲。今日事今日畢是臾駢行事的宗旨,盡管烈日灼人,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臾將軍不須如此拘謹。”臾駢是趙盾的部屬,更是趙盾的心腹。趙盾登頂,他的聲望也是水漲船高。郤缺不過是隨口一問,當是閑聊。想不到臾駢竟把他當成長官,回複得一本正經,態度還如此恭敬。倒叫郤缺不好意思起來。“在下不過隨口問問。現在是歇息時間,咱們二人隨便敘談,不必如此生疏。”

  “嗯。”臾駢點頭。他看向郤缺。此時的郤缺也是汗濕衣衫,來此地估計也是乘風避暑的。臾駢命侍衛遞一張汗巾遞給到郤缺。“看來郤將軍也是奔波勞累了。”

  郤缺接過侍衛手中的汗巾,擦幹額頭和臉頰上的汗水。“是啊,盟國大會一日不開,我驛館—城門—關卡三地循環往複的檢查就不能停止。偏偏這幾日酷暑難耐,尤其是今日正午,熱氣熏得我差點暈厥。”說畢,他無奈的搖搖頭。

  “還請郤將軍顧念身體。還有幾日,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臾駢也是相當疲憊。想想持續近一個月的警戒工作,持續時間長不說,還頻繁重複,費時費力。大家都盼著盟國大會早點召開,要來拜會國君的盟友趕緊來,召開前的緊張疲憊已接近極點。

  “說的是。”長時間積累的疲勞幾乎消耗盡郤缺的體力。為了國君繼位之後的首秀,更為了揚一揚久不露麵的霸主風範,他也算是不遺餘力了。“難得和臾將軍在此相遇,咱們先把渴和乏先解了,再敘其它。”

  郤缺一直想找臾駢了解些事情,可是又不好專程登門去問,顯得自己像是多事之徒似的。但是,他又特別想了解趙盾。畢竟現在晉國的主政人是趙盾,他對他實在知之不多。身在政治體係中,他不想重蹈父輩的覆轍,必須知己知彼。

  “好好好。”臾駢命侍衛拿來幾塊好茶。泡好之後,首先給郤缺斟了大半杯,又給自己倒了半杯。“一邊品茗上品,一麵閑談趣事。”聽口氣,郤缺像是有備而來。臾駢也不著急,坐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