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姐，起碼現在你還活著，你的每一個親人都好好的活著，這對我們而言已經是莫大的仁慈了。”零號一直打直腰杆兒地坐著，坐得有些累了，於是往後倒了一xia身子，手臂平展開攤放在沙發的兩側，“你讓我們付出的代價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在你身上收取的那一部分，所以雙方交鋒到現在，雖然黎家老是落下風被逼到死胡同，但其實我們才是徹頭徹尾的輸家。”

  黎清望著對方的這個動作皺了下眉頭，仿佛覺得有什麽不妥，心中存有疑慮，卻又不知道這股不妥的預感究竟從何而來：“威脅我不成，怎麽，現在又開始用懷柔政策了？”

  “黎小姐，這不是懷柔政策，隻是我們希望你能對目前的形勢有一個清晰的判斷。現在我們兩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林家，與其咱們拚個你死我活，不如聯手抗敵，除了林家這個禍害。”

  黎清難以置信的舔了舔嘴唇：“你讓我加入你們?”

  “沒錯，你的才華確實優秀，光憑幾塊青金石就能順藤摸瓜猜到我們工廠的新地址，這份敏銳絕非常人所有。亞洲的珠寶古董市場林家向來獨占鼇頭，我們很需要一個像你這樣反應靈敏，心思縝密的人打這個頭陣。”

  “我爸和林叔叔是世交，林家對我也不俗，我憑什麽要替你們幹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兒。”黎清不滿的眯了下眼，眼眶由圓變成菱形，充滿了冷光，“你說林家不是好東西，難不成你們這個終日隻能像老鼠一樣躲在暗處，一身土腥味兒連太陽都不敢見的破組織就是聖賢咯?”

  “如果你想跟我談合作，可以，前提是自己親自來見我。像這樣的把戲，我看不上。”

  “黎小姐，我想你好像誤會了什麽。”

  “不，你根本就不是零號。”黎清嫌棄的撇了他一眼，“看看你現在這副吊兒郎當的坐姿，雙手平攤，胸膛大開，所有的要害部位全都一覽無餘的展示在我眼前，如果我對你有殺心，隻要一把水果刀就能要你狗命。真正的零號狡猾如狐，狠辣如狼，要是像你這麽沒腦子，那還能從第五家手裏逃過一次次的圍剿嗎？”

  對麵男人的眼神明顯一愣，接著出現了片刻慌亂。

  黎清乘勝追擊，雙手撐著桌麵支起上半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告訴真正的零號，我要見他，現在，立刻，馬上，否則我會把至今為止所有的發現和他今天所說的話全部一字不漏的賣給林家。”

  “對不起老師，我好像辦砸了。”對方突然開始自言自語起來，“真的很抱歉，我沒料到這麽一個細小的動作她都能發現，是我輕敵了。好的，我會按您的意思處理。”

  “你耳朵裏戴了微型耳機?”黎清隻消看一眼就猜到眼前這個人的確是零號遠程用微型耳機遙控的傀儡，鬼鬼祟祟，果然不是好人。

  “黎小姐……”男人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正想說話，臉上的表情就突然猛地一變，接著五官劇烈扭曲，滿臉都寫滿了痛楚與猙獰。

  “你怎麽了?”黎清眼瞧著對方雙手抱頭滑落到地上，趕緊快步走了過去。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男人抱著腦袋在地上軲轆轆地滾著，刺目的鮮血順著他的耳道，就這麽直勾勾地流了出來……

  “你不該跟她說這麽多。”

  另一頭，房門突然打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靜靜的出現在零號身後。

  “尤其是關於林家的事情，這讓首領很不開心。”

  零號藏在黑色連體衣下的臉龐無法窺見情緒，可語氣裏的不滿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烈：“誰允許你闖到我家裏來的？”

  “家?你覺得這種地方能被稱之為家嗎？”白若情囂張地掂了掂自己手上的房卡，在她腰間掛著一個造型獨特的幹擾器，這種新型儀器具備幹擾藍牙傳輸，並且釋放高頻聲波震傷耳膜的功能，“不過隻是一個落腳點而已，睡在這裏跟睡在大街，睡在橋洞，睡在街頭沒有什麽兩樣。你跟我都是沒有家的人，如果有家，我們就不會落到今天這一步了。”

  “你今天實在是太放肆了。”零號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沙啞，聽起來像一個垂死的老者。

  “我隻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白若情臉上掛著一貫的笑容，虛偽而又敷衍，“要是人間有我們的位子，我們又怎麽會投入魔鬼的懷抱。家，我們這種人根本就不配說這個字。”

  “你知道單槍匹馬闖進我的房間會付出什麽代價？”零號突然拉開麵前的抽屜，從裏麵取出了一把刻著精致暗紋的匕首，“除非給我一個緊急到讓你連提前知會一聲都做不到的理由，否則你今天身上就一定得少一件東西。”

  “你在威脅我?”銀製的金屬冷光劃過白若情溫婉娟秀的臉龐，給她的雙眼添了幾分與五官極不相稱的陰冷，“如果我沒有理解錯，你剛才分明是想操縱你的學生跟黎清說出組織和林殊途的合作，將她的仇視和憤怒引向林家。林殊途是首領特別囑咐一定要拉攏的人，不管他做什麽我們都必須要無條件的配合，隻有握緊這張底牌，才能在關鍵時刻給林家致命一擊。你居然為了拉攏黎清出賣他?”

  零號冷聲道：“我覺得黎清的腦子比那個隻知道想女人和剛愎自用的家夥值錢多了。出賣一個除了驕傲自大根本毫無用處的林殊途，換一個對付林家真正用得上的棋子比什麽都劃算。”

  白若情的睫毛微微煽動：“我再跟你強調一遍，掩護林殊途是首領的意思。”

  “現在執行任務的是我，不是他，他根本什麽都不明白。”零號把玩著手裏的銀質匕首，“別以為馬上要變天了，黎清就拿你們沒辦法，別忘了高原那可是第五家的雄鷹起飛的地方，她還有第五婧這張底牌。”

  “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盡快扳倒林家，可組織畢竟是首領的組織，他的意思我們不能不照辦。”白若情眼神一暗，接著又迅速盛滿笑意，“黎清當然要拉攏，但是咱們對她隻是利用罷了，不用這麽掏心掏肺。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一定有辦法說服她為組織賣命。”

  零號突然抬手，鋒利的匕首恰好抵在她白皙的喉嚨上：“別想岔開話題，你還欠我一個解釋。要說不出來，我現在就割了你的喉嚨。”

  “京墨失蹤了。”

  零號手腕一使勁：“那還不去找?”

  白若情的皮膚被刀鋒毫不客氣地割了一條縫，鮮血順著優美如天鵝般優美的頸脖緩緩流下：“要是找得到，就不來找你了。”

  零號：“你這是什麽意思？”

  “首領吩咐過，在最後的任務完成之前她絕不可以離開我的視線。”白若情一臉無懼，仿佛刀口割的並不是自己，“她可以退出組織，也可以不再為我們辦事，但必須作為挾持你的人質。如果她丟了，我們倆都得跟著遭殃。”

  “她沒在我這兒。”零號把匕首在空中掉轉了一圈，“你這條命暫且留著，要是人找不回來我再跟你新賬舊賬一塊兒算。”

  “剛才航空公司打電話過來，說你的機票已經不能再改簽了。”白若情走到他身邊蹲下，揚起腦袋，把自己放進塵埃裏，一臉溫柔的仰視著他，“聽我一句勸，明天就走。”

  “京墨沒找回來，我哪兒都不去。”

  “你要是再不走，首領那邊我就沒辦法幫你遮掩了。”白若情的眼眶突然濕了一大片，情真意切，令人動容，“三番兩次違反他的指令，他是不會放過你的。老師，就算我求你了，暫時從這裏抽身吧。回頭我會故意辦砸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再以自己能力不足的借口把你請回來。”

  零號冷笑：“你真會再請我回來?”

  “當然，我可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白若情的眼眶裏盈滿了熱淚，滾燙而又熾熱，“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是最堅固的盟友。”

  “想讓我走可以，走之前我要見京墨一麵。”零號固執道，“你把人找回來我就走，否則我會用盡所有手段把真相告訴黎清，這樣無論是她還是林殊途都不會再上你的賊船。”

  “沒問題，我現在馬上安排人手去找。”白若情站起身，“老師，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害你的。”

  待她關上門從房間裏出來，一個幹脆利落的轉身之後，先前的滿眼熱淚早已化作了貝加爾湖的冰霜。

  所有的溫柔都在這一刻徹底僵硬，在她那張新麗的臉上變成了無邊的冷色和殺意。

  “首領，零號已經廢了。他為了能盡快報複林家三番四次枉顧您的命令，甚至不惜出賣林少爺，打亂您接下來的布局。不僅如此，他還倚老賣老，不肯接受組織的安排出國暫避風頭，反心很重。”

  “我當然一切都聽您吩咐了，無論組織還是我們都是您的所有物，應當以您的意誌為意誌，以您的命令為教條。”白若情忠誠地拍著馬屁，“但如果您非要問我的看法，我覺得他已經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這些年他幫了組織很多忙，也幫我們培養了很多優秀的催眠師，價值已經耗盡，但以他不知收斂的脾氣，未來肯定會給我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所以我想，咱們不如趁這次泰國之行一腳踢開他，同時還能賣宇文鳶一個人情，豈不是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