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濱會不會說些什麽不該說的?”林殊途清了清嗓子，語氣裏帶著隱隱的不安，“要是學姐知道蕭景逸是被你們設計的，那咱們今天這出戲就白演了。”

  “中午發生的事兒不過隻是個引子而已，你還真以為我沒有留後手嗎？”白若情笑得成竹在胸，“林少爺你放心吧，江濱也是我安排的一顆棋子，一顆徹底坐實蕭景逸死刑的棋子。宇文鳶要是不找他還好，隻要找他，咱們的計劃就真的成功了。”

  “江濱也是你們的人?”林殊途冷笑了一聲，“白小姐，你們組織可真是神通廣大啊，按這個速度下去，恐怕整個第五家都快被你們給收買完了吧？”

  “隻要是人就有貪念，拿捏住人的貪念就等於是拿捏住了蛇的七寸。林少爺，我們連您這樣的人中龍鳳都能收買得了，更何況那些阿貓阿狗呢，簡直就是手到擒來。”

  “宇文鳶不是你們的人吧？”林殊途突然警覺，“我警告你們，別玩太大，當心惹火上身。”

  “放心，我們可沒有收買宇文先生的膽子。對五小姐組織向來都是很尊敬的，我們也很滿足現在這種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白若情的聲音嬌柔婉轉，明媚動聽，一看就很會討男人喜歡，“我想有您的幫助，以後我們跟第五家的關係會更加親近，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合作一把呢。”

  “她要是會跟你們合作，幹那些生孩子沒**兒的勾當，她就不是第五婧了。”林殊途不耐煩地當場拒絕道，“我們林家馬上要分散到各地的貨已經抵達a市了，相關的古董鑒定師也已經全部集結完畢，我等著你來跟我說好消息，然後咱們有錢一塊兒賺。”

  另一處，教師公寓。

  “黎清，坐下。”宇文鳶看了眼上寫滿愧疚神色的江濱，又看了眼一臉手足無措的黎清，“江教授會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聽著就好。”

  “黎小姐，真的很抱歉。”江濱神色沉重，眼神裏還有一絲心痛，“我弟弟的行為給你們夫妻帶來了誤會和麻煩，我替他向你和你先生道歉。”

  他迎著黎清不解的眼神繼續說道：“我弟弟就是零號催眠師，也是我們研究所最早的發起人。他在催眠領域的天賦和成就無人能及，但這家夥走錯了路，不僅沒把自己的能力用到幫助更多的病人走出心理創傷上，還自立門戶創立了一套創傷催眠法，專門選擇那些曾在青幼年時期受過巨大情感創傷並轉變為心理陰影的對象下手，利用他們內心最害怕的弱點去刺激他們的理智，從而達到引導他們情緒走向崩潰的目的。”

  “你是說蕭景逸今天的狀態那麽奇怪，是因為中了你弟弟的催眠法?”黎清趕緊追問，“讓他們的情緒走向崩潰，然後呢，接下來他要做什麽？”

  “徹底擊破他們的心理防線，摧毀他們已有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再灌入對自己足夠有利的意識。這樣被催眠的對象就會對催眠者產生難以言說的依賴，心理和行為也會逐漸不自覺的去迎合對方的喜好。”

  “那豈不是隻要多找幾個像蕭景逸這種童年不幸，又有強烈情感創傷後遺症的霸道總裁，催眠了他們以後就能坐著等人家把錢送上門?”黎清暗自翻了個白眼，“你弟弟真是挺會算計的。”

  “催眠本來就是心理學研究在實際應用領域的一把雙刃劍，效果有多顯著，風險就有多龐大，所飽受的爭議和質疑就有多嚴峻。他的行為是整個行業的恥辱，也直接導致了原本已經在實際應用領域取得了極大突破的催眠研究再次淪為紙上談兵。”江濱憤憤的跺了下腳，“這些年他一直在四處隱匿，沒有再惹出什麽大的風波，所以我一度心存幻想，以為他已經放棄了這個瘋狂的計劃。卻沒想到他不僅沒有收手，反而變本加厲！”

  黎清疑惑的挑了下眉尾：“這種高難度的催眠應該得催眠師本人到場吧，可當時在那間辦公室裏我並沒有發現任何第三者。”

  “正常情況下的確應該有他到場才能進行，不過如果滿足一些先決條件，那就算實施人隻是個半吊子，也會有很大的成功概率。”江濱說到這兒突然抬眼瞟了一下宇文鳶，神色充滿問詢，仿佛對方不點頭，接下來的話他就不敢再往下說。

  “小叔叔，你們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黎清有些無奈，溫柔的杏仁眼骨碌碌轉著，“既然人都叫來了，就別再藏著掖著啦，有什麽話直說吧，我今天受的打擊已經夠多了，無論再來多少都承受得住。”

  “告訴她吧。”宇文鳶背著手轉過身，雖然江濱還沒有說，但從對方遲疑的態度，他已經可以大致猜到接下來即將要說的內容了。

  “你之前跟我複述的話，其實是針對你老公的催眠內容。對方在企圖勾起他因為母愛缺失所留下的心理陰影，並將自己代入他母親的身份，以此獲得他更多的依戀。”

  江濱摸了摸耳朵，邊思索邊組織語言。

  “照片上的女孩子就是這場催眠的執行人，因為你沒有提供參考視頻，所以我無法判別她到底是不是這方麵的專業人才。所以目前的情況分為兩類，一類是她跟宇文上次問我的那個女孩子一樣，都是我弟弟的學生，並且從他那裏繼承了創傷催眠法。另一類是她在你老公心裏占據了舉重若輕的特殊地位，所做的一切行為其實都是在調動對方的隱藏情緒。”

  “調動隱藏情緒?”黎清手指屈起，位於掌心緊緊的握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蕭景逸原本就喜歡她，所以被催眠以後做出的任何反應都是出於隱藏情緒?”

  “在這裏用喜歡這個詞語是錯誤的，我剛才就說過，像這種受過嚴重情感創傷的人往往不懂愛，也不會愛。他們會將自己整個封閉起來，拒絕接受感情上的一切新事物。”

  江濱突然憐憫的看了黎清一眼，這目光像一排鋒利的狼牙，狠狠地紮在黎清身上，紮得她遍體鱗傷。

  “人類是一種複雜的生物，我們想要生存下去，除了最基礎的物質條件，還需要極大的精神富足。換而言之，人類的情感需求有時候甚至會淩駕於物質需求之上。他們常常會感到孤獨和無助，卻又拒絕接受新的感情，所以他們隻能在自己最為熟悉，並且曾經失去的那一塊情感上去尋找共鳴。我要是沒猜錯，你老公身邊的人在性格特質上多多少少應該都有些像他母親吧？”

  白若情的長相和溫柔的確很像他母親；jio這位董事長助理的24小時傾情陪護，隨叫隨到萬事好商量也很像他母親；就連自己不也是像他母親那樣發狠護犢子，拎著包狂砸蕭瑞錦那個老不死的，才被他多看了兩眼，成功從女孩升級為女人的嗎？

  黎清突然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拚命往頭頂湧，腦袋有些發暈，四肢又有些綿軟，整個人頭重腳輕得隨時都有可能下一秒就栽到地上。

  一股無形的寒意籠罩了她的心頭，原來無論是白若情還是自己，都不過隻是一個替代品，一塊蕭景逸用來彌補童年情感缺失的拚圖。

  他喜歡她們像自己母親的那一部分，也隻喜歡這一部分，所以把她們當拚圖一樣，一塊又一塊的拚起來，拚成記憶中那個早就已經成歸塵，土歸土的女人的樣子。

  “難道他就沒有可能喜歡上一個人嗎？”黎清的聲音充滿了苦澀，她明白自己似乎是在自欺欺人，可卻依舊在癡心妄想地奢望能從江濱嘴裏聽到一個奇跡，哪怕隻有一個，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能自己騙自己地騙下去。

  “就目前的研究數據而言是不可能的。”江濱搖頭，“具體的你可以問宇文，因為小婧是我們研究所至今為止遇到過的最典型的病例。她的情感創傷後遺症是我所有病人中最嚴重的，但後期康複狀況也是最好的。”

  黎清委屈巴巴地喚了一聲：“小叔叔……”

  “她不愛我。”宇文鳶打碎了黎清的最後一絲幻想，“我一直都是小婧最喜歡的玩具，也僅僅隻是玩具。不管她對我多好，我們之間永遠都不會有平等的愛。所以我抗爭了很多年，根本就沒有愛的感情，和皮肉交易有什麽兩樣？”

  黎清沒有再說話，她靜靜地沉默了很久，然後抬頭朝他們露出一個充滿掩飾的笑容：“我明白了，謝謝你們。”

  這一刻，江濱從她眼睛裏看到了真正的絕望。一個曆來高傲的大小姐傾盡所有執著和努力，苦苦追了十幾年，幾乎放下所有尊嚴才得到的愛情，原來不過隻是一場鏡花水月。

  在這段感情裏她永遠都扮演著替身和影子的角色，哪怕多了一張結婚證書，她也並不會比誰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