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新刺史梁瑞
作者:兔子的刀      更新:2021-12-29 10:44      字數:2299
  英姑娘的滿月酒並沒有大操大辦。

  李咎是很想熱熱鬧鬧地快活一場,不過皇家一向會在小孩兒立住了之後才會做壽做生日的,因此在城陽的要求下,這個滿月酒僅限“自己人”參加,其他人也就是掐著日子上門來送點小禮物。

  嶽老相公屬於“自己人”,他上門時帶著梁瑞,一起蹭了一頓飯。

  梁瑞為人十分內斂低調,單看他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來這是個少年神童,十八歲就高中進士,到現在已經在地方上輾轉了十四年。

  他甚至比李咎這個很像武將的人更像一個猛將,不輸給啞巴的體格,結實的身板,不怒自威的神態,還有虎口的老繭,都在訴說著這些年的不同尋常的經曆。

  李咎對參軍當兵的人有天然的好感,他想接近一個人基本上是無往不利的。再加上嶽老相公從中撮合,就算梁瑞惜字如金,漸漸地也就放開了手腳。

  梁瑞是西域人士,出身一個世代經營馬場的大戶,還沒成年就已經是出了名的文武雙全,挽得了強弓,使得了刀劍,也做的一手好文章。用後世的話說就是出了語言,別的天賦都點滿了。有這樣的天賦,他還十分努力,那麽很快就脫穎而出也不足為奇。

  這些年梁瑞任職的地方,無一例外,要麽是艱難困苦,要麽是動蕩不安。嶺南道的海寇,雲夢澤的水匪,西北的馬賊,北海的蠻奴,東北的建真……梁瑞全都交過手。

  仔細算算,金陵這一輪,還是梁瑞頭一次在富庶之地當官,還一上來就當的刺史,要說沒壓力,那不可能。梁瑞並不喜歡鑽營豪門大戶的關係,對金陵這樣錯綜複雜的勢力結構還真有點麻爪。

  但要說多麻煩,倒也未必,梁瑞低調沉穩又不是怕事,他手握重權,真逼急了他直接懟官印上去,他怕個啥?

  仔細算來,其實梁瑞和李咎早在三年前就有了交集,便是技術站試行那會兒的事。

  “……原來北海都護府的學生是梁公親自挑選過的,怪道和別處的不一樣。”李咎說道。

  梁瑞問道:“不都是學生麽?”

  李咎笑道:“學生和學生的區別也大了,金陵的學生最是滑頭,一個個狡猾著呢!北海來的那幾位倒是頗有將士們令行禁止的風範。而且學生中有漢人,也有異族人,也有混血,有男子也有婦人,可知選派他們的做主者,頗有胸襟。”

  梁瑞道:“先生謬讚,某愧不能受。”

  李咎笑著揮揮手:“這話原該我說才是。說起來還得謝謝你選派的學生,公主殿下有一位朋友,當時流落江湖,幸而遇到了學生們,這才一路平安無事地抵達金陵。你選派的學生,都是好的,學的又用心又快,想必會幹一番事業。”

  梁瑞回道:“隻有北海將來太平、富庶,才當得起這個好字。北海荒原茫茫,未知先生將如何振興北海?”

  這個問題真的很難解答,就算是現代世界,那份答卷也不是很好看。

  先天的地理稟賦就是那樣,高緯度、寒冷、幹旱、缺水、缺人……李咎看了都麻爪。

  “目前可能隻有畜牧業還有點希望,說白了養羊啊,不然呢?水源麽太少,冬天又太漫長,除了逐水草而牧,我暫時也沒什麽主意。但是羊的品種,以及羊的全身開發,倒是值得下功夫去研究,我給北海學生們的建議就是這兩個方向。其實北海都護府有很多不錯的礦,不過暫時沒有開發的能力——主要還是缺人,缺機械,缺時間,缺運輸工具,咱們一個一個來解決。但是,依靠礦產就有個問題,礦產畢竟是有限的,開采完了怎麽辦?最後還是得落在可以長期循環進行的產業裏……”

  李咎隨手就蘸著殘茶在桌上勾勒北海都護府的大概地形圖,然後將自己記得的幾個特大礦產點描了上去。

  梁瑞將那幾個地方和當地的氣候聯係起來,也隻能在心中默默歎氣,這是寶山不假,想進去拿寶貝卻太難了。

  正說到這裏,忽然聽得依稀有嬰兒的哭聲傳來,李咎蹭一下站起來,與嶽老相公和梁瑞拱手道:“某後麵有點事,去去就來,兩位相公請自便。”

  嶽老相公道:“八成是你家閨女醒來不見你到處找你,得,知道你早是個女兒奴了,你把她帶過來麽?她一個月大的小丫頭,我都七老八十了,還避諱啥?我這幾天不見她,還有點兒想她。”

  李咎聞言正中下懷,看看梁瑞也沒甚難色,便匆匆去了上房後院裏抱女兒。

  原來英姑娘剛尿了一包,正有喜晴她們在那換尿布繈褓。姑娘醒過來不見熟悉的父母,小聲啜泣了幾下,就被李咎聽到了。

  李咎問過吃奶等事,算時間她這會兒正飽著,便將女兒抱起來哄了兩哄,攏在懷中去了書房。

  為了擋寒氣,走廊外側都用簾子攏了攏,一路過來倒也不覺得冷,不過李咎還是給小丫頭戴了小小的蟠龍頭帽子。小丫頭剛剛長開了些,皺巴巴的皮膚也光滑了,紅通通的顏色變成了乳白色,眼睛睜開了像閃著光的金曜石。別人怎麽看這小丫頭,李咎不知道,反正在李咎心裏這閨女就是天下第一。

  返回到書房附近,李咎卻聽見老嶽在和梁瑞嘮叨:“不是我說,你也該放開些,再娶一房妻妾為好。人家豐郡侯以前也和你似的,死活不肯相看,好容易陛下賜婚,他又死活不想要孩子,結果呢?現在全金陵都在看他的當傻丈夫、傻爹爹的西洋景兒——他家這個閨女啊是真的討人喜歡。你看看別家的孩子和父親,再看看自己。這一晃眼,八年過去了,你膝下還是空蕩蕩,你家那位在地下也不得安心哪。”

  梁瑞的聲音略微低啞:“老師,一切隨緣吧——”

  李咎咳嗽一聲,打斷了他們,仿佛沒聽見他們叨叨似的,滿懷笑意地跨進門去:“抱歉抱歉,是我招待不周了。”

  他摟著閨女在主座上坐下來,懷裏的英姑娘睜著大眼睛好奇地左顧右盼,似是聞到了什麽奇怪的味道,抽了抽小鼻子,然後扯了個嗬欠,往父親懷裏一埋,又睡著了。

  梁瑞就看著英姑娘愣了神,李咎忖度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便不去驚擾他,隻輕輕拍著姑娘,和老嶽嘚瑟:“聽說您家那個重孫兒,是個夜哭郎嘿!看看我們家閨女,多乖,多可人疼!”

  老嶽端起茶來吹兩口,冷笑:“將來說不定你家姑娘就是我家重孫媳婦,過個二十年送嫁時,有你哭的時候!”

  李咎的臉一下子就垮了,笑容凝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