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大灣府11包身工
作者:兔子的刀      更新:2021-12-29 10:43      字數:2301
  隨著酒勁兒上頭,王狗兒和郭黑子漸漸的把心底的話全掏了出來。

  整個就是一“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工廠裏的長短工人均六個時辰起,自從上月被要求下班之後額外幹活,就變成了八個時辰。

  進出工廠有最嚴格的搜身,以防他們從廠子和作坊裏盜竊。在搜身的過程中,揩油的情況時有發生。王狗兒親眼看到一個剛進作坊的少女因為反抗男工頭動手動腳,被拖出去qiangjian了。

  一旦犯了錯,懲罰會非常嚴重。有一個短工偷拿了兩個紗錠,烈日下被罰跪,中暑死了。有一個女工偷了一根針——都說不上偷,隻是想臨時拿回家補衣服次日再送回來,被罰吞了滿滿一盒針,不用說,也死了。

  一個懷孕的女工繅絲的時候實在沒扛住睡著了,打翻了晾著蠶絲的架子,被工頭按在熱水裏燙,雙臂被嚴重燙傷,很快就一屍兩命沒了。

  他們繅絲廠和紡紗廠的工人聯合起來告官,官府裝模作樣查了兩天,推說是機器不好操作,致使女工操作不當所以誤傷。

  至於因勞累過度、環境極差而患病不治身亡的,被活活累死的,被打死的……不計其數。

  郭黑子曾經輪到收屍的活兒,一車屍體,有的不知堆了多久,已經腐壞生蛆,剛扔進去的那個童工,小腿瘦得像秸稈。

  他們說著這些年受到的苦難,慢慢地又說起為了對付“欽差”,城裏做的事。

  聽說欽差在故鄉有許多善舉,見不得有人流落街頭,於是本地官署也把無家可歸的人收容了。但是這種收容是非常恐怖的收容。

  沒有勞動能力的人被趕出城自生自滅——城外是很危險的,而且也很難找到食物。

  有勞動能力的人,都被帶進了地獄級別的工廠和作坊。

  jiyuan、窯子打點好處理這些事的人,從裏頭翻出來一點點還算年紀合適的女人帶回去賣身,老鴇兒們不在乎這些女人是髒是臭是瘋是殘,隻要是個女人就能賣。

  最開始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被這樣處理,後來他們嚐到了甜頭,開始對落單的人下手。那些其實有家的人,一二個人走在路上,恰好遇到了辦此事的差役、打手,也就完了。他們也會被強製“處理”掉。

  那些真正應該接受濟貧處的福利的人,死的死,賣的賣,那麽李咎看到的濟貧處的人是哪來的呢?

  答案也很簡單,是城裏買得起門票的人家的。在等待“欽差”訪查期間,濟貧處下的幾個福利機構得運轉,得有人住在裏麵吃飯睡覺。

  為了讓“欽差”開心,官府給的濟貧處的條件特別好,至少也算的上是個小旅店的級別,能吃能喝能睡能玩——正因為條件這麽好,整個大灣府上下才覺得不能便宜了那些流浪漢叫花子,這才一起圍剿了那些真正需要接濟的人。

  然而濟貧處又不能空著,必須得有人住進去演戲給李咎看。讓誰住呢?吃住這麽好的地方,當然隻能是關係戶才能住進去了。

  本地又不乏特別“聰明”的富戶豪強,趁此行賄,花上數百兩銀給官署,美其名曰資助善堂,然後送人進去住。他們一般都送的親戚特別是兒子女兒媳婦,因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花了錢,當然得吃一點回來。

  此事並不新鮮,現代位麵的國外一些地方曾經發生過,李咎聽完隻在心中冷笑,果然古來為非作歹的人,思路都差不離。

  這還隻是濟貧處的情況,至於其他就更多了。

  傾圮的、破落的屋子,如果戶主拿不出錢來翻修,便把屋子扒了。

  這樣的戶主當然沒錢翻修,因為就在上個月和上上個月,木石磚瓦等修葺的材料,價格漲了十倍不止,原本有錢翻修隻是舍不得把家底掏空的人家,也修不起了。何況要達到官府的要求,他們還得把房子修到美觀大氣的程度,那要花更多的錢。

  就這樣,官署把屋舍條件差的人全部逐出家門,霸占了他們的宅子。那些宅子被有錢人低價收走,紛紛修成了李咎現在所看到的整齊大方的模樣。那些疏通了關係的人,隻花了一點點錢,就收下了一大筆產業。

  而原來的住戶呢?除了極個別投奔了外地的親友,絕大多數都被強製“收容”了。

  當然,在這個執行方法裏,城外的貧民窟順理成章地被當做垃圾一般地強行抹掉。

  最後呈現在李咎麵前的大灣府,幹淨明亮整潔大方,可它的每一塊磚下,都有一具悲慘的屍骨。

  李咎不動聲色,周捷足和側著耳朵偷聽的眾人卻已經滿臉憤怒。

  王狗兒和郭黑子慢慢睡著了,發出打雷似的鼾聲。

  周捷足這才對李咎說道:“東家,我之前就知道大灣府出了名的雁過拔毛,咱們青李郵遞在這都得多貼三份印花稅。但是我真沒想到,他們如此喪心病狂。”

  蘇秀才也挪了過來:“東家,不如咱們計劃改一改,順手也把這官署給辦了得了。還等什麽呢?咱們等得,老百姓等不了啊!東家究竟在擔心什麽?”

  李咎何嚐不想把這官署一鍋端了?但是這事兒吧,爽歸爽,善後得多頭痛?

  有些東西他不能碰,有些地方他不能涉足,如果他想肆無忌憚地繼續搞自己的技術站和科學,他必須得顧及這一任皇帝和下一任皇帝的感受。

  想到這,李咎突然想到蘇秀才的特別身份:“老蘇啊,我有這個想法,但是事兒不能瞎辦……但是如果你能幫我個忙,這邊的官府,我自然能全部拿下,再逐一甄別。”

  蘇秀才道:“好說好說,東家吩咐就是。那年陪東家在城陽府辦事兒多利索,怎麽反而現在畏首畏尾起來?”

  “以前何曾有如此棘手的事,何曾有如此尷尬的身份?真當本朝以來駙馬不出京、不任實差,是假的?你和秦王的關係很好吧?我不是詐你,你也不用覺得不安,這些年我身邊除了魏嘉梁還有多少人是陛下一家送來的,我又不是不曉得。你們在我這,既是為我辦事,又是為我拿捏各處的關係、資源,又是防備我和陛下起了懷疑,這是好的。我自認無愧天地,隻要你們不從中作梗,不幹那些對不住黎民百姓、天地良心的事兒,我也不怕你們自己的打算。”

  李咎直接點出了蘇秀才的特殊身份,“老蘇啊,今兒我去把證據攢了,你拿著跑一趟京城吧,務必在十日之內拿到陛下的準信兒並且送到我這裏來。”

  查了些資料……工業生產出現的初期階段那剝削簡直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