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你做什麽？這個天放這些碳盆又不好好穿衣裳，抽的什麽風？”

  將近日暮，從議政殿內回來的謝胤還未解下外頭的藍墨茶湘繡兔毛領的鬥篷，就察覺到了殿內的不對勁。

  往日裏殿內沒那麽暖和，今兒個這內殿之中碳盆多了，連帶著青苗她們幾個伺候沈錦歡的小宮女身上也穿的格外的單薄。

  年末時候穿這麽些，這露著胳膊露著肉的，一副青樓勾欄的式樣，使得這會的謝胤直接拎住了青苗一頓教訓。

  “不是奴婢……是姑娘……”

  “是我讓她們這樣子穿的，你隻告訴我什麽感受，進來是種什麽體會！”

  還沒等青苗可憐巴巴的把話說完，下一刻沈錦歡從裏間出來，把衣衫還給了她們幾個平日裏伺候自己的，讓她們穿好了衣衫適應一陣，在把這些碳盆放回原處。

  青苗乖乖的出去守著門兒，沈錦歡這會坐在臨窗而設的長榻跟前，手抵著小幾，就這麽看著謝胤，問謝胤到底是什麽感覺！

  “不舒坦，尤其是見著青苗她們幾個部分冬夏的穿著……”

  “還有……你這屋內熏得又是什麽香，把人熏得昏昏沉沉的……”

  雖不知道沈錦歡這會好好的又是什麽用意，可有話照實說的謝胤這會把自己進來不過片刻的觀感說了出來……

  在思忖了半刻之後，他忽然想起了這種熟悉的感覺來自何處！

  是紫宸殿！

  這幾日，他在紫宸殿中也有過相同的感覺……

  “父皇？”

  一下子反應過來的謝胤，這一刻擰著眉頭說了兩個字，隻是這兩個字他還是加了疑惑的。

  他麵帶疑惑的看著麵前的沈錦歡，想說沈錦歡的意思，是不是想說皇帝那兒這炭火有什麽不對。

  沈錦歡沒有直接開口，而是遞給了謝胤兩本不同時期，卻是同一個季度的賬冊。

  她今兒個從皇帝那兒回來之後，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如今經過謝胤的確認，她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問題。

  隻是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謝胤好好的去深究查證！

  “這是從賢娘娘那裏順來的宮闈用度的記錄冊，往年皇上到了這個時節裏用的銀骨炭和今年這個季節用的銀骨炭……”

  指著兩本賬冊的沈錦歡，讓謝胤好好的瞧一瞧這段時間皇帝對於炭火的用度。

  銀骨炭乃禦用，無煙易燃又不易熄，每年也都是有定數有定量且有價無市的好東西。

  皇帝如此用這種炭火，供養著一個身邊的選侍在冬日裏著夏裝伺候……

  傳出去皇帝會成為別人口中的什麽？

  昏君！

  而且，她今兒個出來的時候瞧過皇帝所用的熏香，往日裏無論是議政殿還是紫宸殿和皇極殿，這三處地方每一處所用的大多都是龍涎香，或者是一些醒神的香料。

  可最近這幾處地方的香料全都換成了暖香，哄的人隻想好好休憩甚至是熏得人通婚腦脹的香料。

  皇帝身邊有謝胤放下的人看顧，衣食住行事無巨細皆有人查驗各種細枝末節，可對於這些個香料，到底是用來提神醒腦還是旁的用處，這一點沒人會去管！

  畢竟這是皇帝想用的，隻要無毒，他們就無權幹涉……

  如此一來……

  “你的意思是這個新上位的選侍有問題……”

  “不是我的意思，你自己心裏難道沒有這份疑惑麽！”

  順著沈錦歡此刻的話，謝胤順口問著的同時，沈錦歡反問，她不相信，以謝胤的謹慎，對這個突然出現在皇帝身邊的選侍就能這麽輕易的放過不查。

  說沈錦歡是太過謹慎也好，還是過於疑心，她總覺得這個選侍頭腦子太清醒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個時候，大虞氏與小虞氏共同獲寵，最初在宮中風頭無二的時候，那會她們就算是受過賢妃的教誨，還是會抑製不住的喜形於色，在待人接物上都會飄飄然，可這位叫皇帝寵的成這樣的選侍竟然一點都沒有出現任何的飄飄然！

  就連今日裏被下了麵子，也是淡淡的這麽退了出去，回去之後真就請了嬤嬤來教她規矩！

  這個女子……

  就算她真的是大虞氏故意教出來的，可憑大虞氏的這點本事，她根本教不出這樣的姑娘來。

  “這姑娘的身份我也查過，是個農家女，佃戶家的女兒，你覺得……一個佃戶能養出這樣的姑娘送到宮裏做了宮女？”

  “我查過，她的身份並無任何可疑，她外頭還有一個母親，隻是小半年前叫人給接走了，往後再也沒有音訊，大抵是被大虞氏給控製了！”

  要捧人也要防人過河拆橋不認人，這點手段，謝胤清楚的很！

  這個宮女兒出身選侍，在外的身份底細謝胤早查的清清楚楚，若不是今兒個沈錦歡去了一趟紫宸殿，察覺到了紫宸殿中的不對，謝胤怕是這段時間內也不會查出有任何的異樣。

  在他們這些臣子入紫宸殿中時，如那選侍一樣的妃嬪是要避開的，他自然看不出那選侍如何衣衫單薄的畫麵！

  自然也就對不上沈錦歡所說的不對勁……

  可這會……

  “我馬上命人帶著榮選侍的畫像去底下查！”

  “從佃戶的莊子上查起或許更快，佃戶上頭還有人的，他們也不過是租賃的莊子土地來種罷了，不過要小心，別打草驚蛇！”

  沈錦歡還是覺得要從根本上查起，把這位選侍的身份好好的扒一扒她才放心。

  她不怕別的，怕的是這選侍是不是和楚家有關。

  楚亦鳴是死了，可楚諾還在呢，楚亦鳴的死少不得刺激了他，萬一是他所為，他們也好有個準備，能夠有個萬全之策。

  若不是……或者是他們空想，那也隻當是他們白忙！

  總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仔細一些總沒有錯！

  那會淑妃會叫楚亦鳴給算計著走，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楚亦鳴利用，反過頭來，楚諾這個做兒子的學著他親爹教他的那點本事，一樣借力打力，故意順著大虞氏的手，插了這麽個女子進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殺不死皇帝，可哄著皇帝做一個昏君，得一個昏聵的名聲，這也是一樁不得了的要命事情！

  一旦皇帝成了昏君，隻貪圖女色的名聲落定，那這朝廷也就亂了，百姓更會亂……

  殺人誅心的手段！

  沈錦歡如何不要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