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籌謀的還不止二全自己。

  肖平這個小團體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除了小薛之外，其他人都是班裏的學習骨幹，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而且多數還都是班幹部。比如：大斌是班長，影子是學習委員，杜鵑是語文課代表，老二是幾何課代表。。。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班主任萬老師雖然非常反感搞這種小團體，也對班裏的其他幾個小團體一直持打壓態度，但是對肖平這一小幫人卻一直格外開恩，特別是肖平和小北京。

  通常來說，肖平和小北京走的這麽近，班上的同學都有所察覺，老師怎麽可能不知道？為了這事兒，萬老師還把肖平原本擔任的代數課代表給免了。這種事兒，男孩子肯定是要先治罪的。老師的苦衷可以理解，一方麵他怕這些懵懂的小男生小女生搞在一起，時間長了會惹出點收拾不住的事兒，另一方麵自然是擔心學生們要是因此而分了心會影響學習。

  隻是後來他發現，肖平和小北京不僅沒有出現他擔心的成績下滑，反而雙雙有了進步，特別是小北京，成績提升明顯。在加上後來通過他的明察暗訪，知道這兩個人也不過是喜歡待在一起而已，也沒發現有什麽其他的貓膩，所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按理說，這麽一個精英小團體，差不多人人都能考上市級以上重點高中，考高中、上大學應該才是他們的不二選擇。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除了肖平以外，他的其他幾個死黨居然沒有一個考高中的！

  老二考上了物資學院，中專。這倒是不難理解：他老爸是物質係統的老人，人脈資源都在物質係統，讓兒子子承父業，多少也能享受一點老子的蔭則，這條路應該走的會比較順暢。

  可是大斌的選擇就非常值得玩味了。大斌也是考了中專，鐵路學院。他跟老二不一樣，家裏可是沒有一個在鐵路係統的。他老媽是個家庭婦女，老爸和肖平的父母一樣，都是公路運輸係統的。他放棄考高中上大學這條看起來最光宗耀祖的路，又是為什麽呢？

  後來有一年，肖平一幫死黨去大斌家裏給他老爸慶祝生日。當時大斌已經在鐵路係統混得風生水起，不滿28歲就提了副科。要知道，作為一個在係統裏毫無根基的年輕人來說，這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在酒桌上，老人家操著一口濃鬱的山東家鄉話談起了這樁往事：“你們都是好同學，好朋友，好兄弟，沒什麽事是不能說的。你們是不知道呀，當時因為考中專還是考高中，大斌那可是沒少給我擰。他非要考高中，上大學，我是堅決反對。為什麽？考中專為了什麽，考大學又是為了什麽？不都是為了上班、就業，找個好工作嗎？那你們說，是上學容易，還是找工作容易？啊？你們說。。。”

  說到這兒，老爺子突然大力一拍桌子，一對小三角眼裏精光爆射，如同一個隱藏多年的武林高手突然發功，大聲喝道：“當然是上學容易，找工作難！”由於他動作太猛，聲音太大，嚇的老二猝不及防，好不容易夾起的一塊滑溜的鬆花蛋“啪”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老爺子談性大濃，對老二的遭遇毫無察覺，繼續高聲對這些小字輩們言傳身教，如同希特勒在對蓋世太保做報告：“我為什麽這麽說？你們想，要是上高中，三年，如果能考上大學，再要四年，對吧？這時候，才開始選專業。選專業是什麽，就是選職業嘛，說到底，還是選職業，找工作，對不對？可在咱們國家，什麽最多？什麽最少？”

  說到這兒，老爺子故意頓了頓，斜著眼睛掃視一圈，一副睥睨天下的君主氣概。看到一幫小子們沒有說話，個個流露出一副崇拜的眼神，他才滿意的接著透露了迷題：“在咱們國家，人最多，工作崗位最少，特別是好的工作崗位最少，說白了，就是僧多粥少呀孩子們。”

  他特意加了個“孩子們”，顯得特別語重心長。

  “那什麽是好工作呀？你們叔叔我沒讀過多少書，沒那麽高深的眼光，也看不了那麽遠，我就認準一個理兒，在咱們國家，體製內、鐵飯碗，那就是好工作！”

  說到這兒，他大手一揮，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神似列寧在蘇共全會上做報告。

  “那在咱們鄭州，什麽行業是全國最牛的呢？鐵路，鐵路！咱們鄭州本來就是火車拉出來的城市嘛！在我們交通口兒，誰不知道鐵老大的名號？所以我就對大斌說，你聽爹的，就考鐵路中專，將來進鐵路係統，一輩子餓不著！”

  老爺子喝了口酒，繼續說道：“開始大斌不服呀，跟我抬杠，說什麽。。上了大學，能學到更多的知識，也更高深。。扯淡，那統統都是扯淡！什麽知識呀？什麽知識能比社會大學學到的更多呀？我在部隊待過，在企業也幹了這麽多年，這方麵我是看的透透的！你先進到一個好的行業裏，混個好人緣，混出一幫好關係，不比你去上高中上大學，耽誤那麽多年再來混關係來的實惠呀？再說，隻要你有心，進了單位之後照樣不耽誤你學習嘛。”

  “另外，還有一點。你們現在都已經參加工作了，一定都已經發現了，在單位裏，有些工作、有些崗位，根本就是不需要技術的嘛！你們說，工會工作需要什麽技術？宣傳工作需要什麽技術？組織工作需要什麽技術？”

  老爺子的靈魂三問一氣嗬成，聽的小哥幾個一副頓開茅塞的感覺，甚至不自覺的頻頻點頭。

  看到大家如此配合的樣子，老爺子更加誌得意滿，瞪著已經有些朦朧的醉眼補充道：“甚至什麽工會主席呀，支部書記呀，這些官位，它。它也是不需要什麽技術的嘛，那就是混人的嘛，混人緣的嘛，你不先混進去，怎麽混人？所以，我就跟大斌說，你必須聽我的，考中專，進鐵路，不許考高中！怎麽樣小子，現在你知道薑還是老的辣了吧？”

  他最後一句話是衝著身邊的兒子說的，為了強調自己高瞻遠矚的遠見卓識，他還特意用力拍了拍大斌的肩膀，一副誌得意滿的神情。

  “辣，辣，還是老的辣。”大斌被老爺子拍的生疼。他一邊搪塞著父親，一邊衝著肖平幾個擠眉弄眼的小聲說道：“喝高了，喝高了。。。”

  後來肖平他們幾個私下裏嘀咕，大斌其實還是生不逢時了。要是再晚兩年，國家的形勢大變樣，企業不再像之前那麽吃香，政府部門變得一天比一天行情看漲，他完全可以去考一個政府部門的院校，將來出來了直接從政。

  他實在是個當官員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