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最近的臨陽城如往日一般平靜。

  昏暗的燭火下顧貞羽伏案在書房，望著手裏的書籍。

  自打有孕之後她倒是沒有之前那般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和飲食了。

  除了偶爾上街給百姓瞧病就是在屋裏讀書。

  薄禦潁如往常一般早出晚歸，自打知道她懷孕，雖然沒有顧貞羽預想的一般高興，但是對她卻要比以前上心和溫柔許多，偶爾會親自下廚給她煲湯，這對於男尊女卑的岷國來說，實屬不易。

  抬頭望著慢慢快要滿的圓月，顧貞羽心底有些發顫。

  雖然她和薄禦潁都心照不宣，但是倆人心裏都清楚這月圓之日越發地近了。

  放下手裏的書，顧貞羽提著灑水壺走到窗台邊望著她之前已經栽種好的龍骨和鳳凰草，慢慢地澆灌。

  一件外麾披在顧貞羽的身上。

  薄禦潁把顧貞羽摟在懷裏，貪婪地吸食她脖頸處的香氣，道“站在窗台，小心冷！”

  顧貞羽笑了笑，最近的薄禦潁總是對她擔心受怕的，甚至最近睡覺都得摟著她，才能踏實。

  轉過身，顧貞羽捧起薄禦潁的臉，把他的麵具從臉上拿了下來，望著他猙獰的部分慢慢變得軟糯，她知道這個犯病的時間大概快了。

  “我有把握，能把你治好！”顧貞羽幽幽開口。

  薄禦潁深吸一口氣，摟緊顧貞羽，道“以前總是千方百計的想把自己身上的毒解了，如今倒是就想這樣抱著你，久久…哪怕下一瞬，我就…”

  “噓！”顧貞羽抬頭，捂住薄禦潁的薄唇，什麽時候她的夫君變得感性了，“不要這樣說，就像生離死別一樣，不好！”

  薄禦潁閉眼點頭，算是允了顧貞羽的話。

  就在他低頭準備一親芳澤時。

  門就被人迅速地打開了。

  此刻劉嬤嬤站在門口身後還多了一個人--小李子。

  小李子公公發現自己撞了潁王的好事，本來焦急的臉上布上一層的尷尬和抱歉。

  薄禦潁眯了眯雙眼，一改方才瞅顧貞羽時候的溫柔表情，薄唇一抿，眉梢一厲，害得對麵的小李公公連抱歉都沒說出口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王…王爺，小李子，也…不是故意的啊！實在不知道…”

  薄禦潁冷哼一聲，正打算攆人，誰知身後的顧貞羽卻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沒吭聲，薄禦潁轉身坐在凳子上，倒了杯清茶細酌。

  “小李公公！”顧貞羽把地上的小李公公扶了起來，道“可是皇上…”

  “對，對！”顧貞羽話音還沒出，小李公公就連忙起身，對著顧貞羽就是點頭哈腰道“潁王妃，奴才也是情非得已，方才不是故意的，這皇上好像不行了，點名讓您去給瞧一瞧呢！”

  小李公公說著，就忍不住心裏一肚子的窩火，按道理說給皇上瞧病這事兒是禦醫院的事兒，可是…

  自打皇上病重，不早朝之後，大臣們都紛紛站隊各個皇子，搞得禦醫院裏的太醫也比以前要囂張，不止請不來，更甚至每次他都是吃個閉門羹，如今若不是吃著皇家的人飯，再加上不管薄胤賜做過什麽，對他小李子也不錯，他定然也不會低三下四到如此。

  “好，等一等我收拾藥箱子的！”顧貞羽說著，轉身就朝鎏芳閣走。

  小李子一見狀，知道這隻剩下薄禦潁的書房待不得，一轉身遛煙跟上。

  收拾完東西的顧貞羽，正打算背著藥箱子就走出潁王府。

  誰知薄禦潁就一把接過她手裏的藥箱子，冷冷扔給小李子，道“照顧好她，不然…本王不介意領著…”

  “好的潁王殿下！”小李子連忙打斷薄禦潁的話，點頭哈腰的應襯，他知道薄禦潁的警告不是說說，因為此刻的皇宮內外早已沒有皇上的人，除了淩王就是潁王的人，若是潁王妃出事兒，這性格特立獨行的潁王指不定會…

  搖了搖頭，小李子連忙拋開心裏的恐懼，轉身跟著顧貞羽上了馬車。

  撩開簾子，顧貞羽對著薄禦潁笑了一下，張合著檀口，比劃了幾下。

  薄禦潁也微微一笑，他倒是喜歡顧貞羽這種對嘴型的悄悄話，那句等我回來，讓他格外的暖心。

  飛霜殿外有些淒涼。

  顧貞羽推開門進去，竟然感覺到有一絲寒意，望著地上散落一地的殘羹剩飯，她吞咽了幾口唾液，這算是薄胤賜最後的狼狽麽。

  抿了抿唇，顧貞羽走入內殿。

  瞬間一股子撲鼻的惡臭，差點熏得她作嘔。

  不同於人體腐爛的惡臭味，而是一種長久不通風換氣糞便堆積的騷臭味。

  這裏沒人打掃麽？

  顧貞羽有些好奇，要知道曆代皇帝就算被架空沒了實權，也定然不會落得薄胤賜這個下場。

  “潁王妃，來了？”蒼老又有氣無力的聲音在內殿回蕩，惹得顧貞羽背脊一陣子的發涼。

  尋著聲音的來源，顧貞羽眼底的黑氣通天的高，不足三日了吧？她心裏篤定想著。

  慢慢靠近床榻，撩開簾子時，雖然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卻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到。

  薄胤賜蓋著厚重的被子，整個人已經瘦的不成樣子，眼底倒影出從他身子底下泛黃發硬的褥子，顧貞羽不用撩開都知道下麵是什麽。

  薄胤賜大小便失禁了，離死不遠了。

  “皇上！”顧貞羽幽幽開口，隨後一把撩開被子，眼前汙穢再一次震撼著她的內心。

  猶豫了一下，顧貞羽一把撩開自己的衣袖，忍著胃裏的翻江倒海，就開始收拾薄胤賜的床榻。

  薄胤賜望著顧貞羽的動作，凹陷的眼神微微閃爍了幾下。

  見著她把已經不能自理的他費力的挪著位置，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夠了，做這些做什麽？朕…不需要…”

  “皇上不需要什麽？”顧貞羽把令人作嘔的床褥扔出內殿，之後換上新的被褥，這才一邊給薄胤賜號脈，一邊開口道“不需要旁人的同情？”

  笑了笑，顧貞羽把薄胤賜的手放回被子裏，從藥箱子裏拿出一個瓷瓶，把瓶塞打開，從裏麵滾出一片藥。

  這是她把鳳凰草的一個旁枝練出的藥丸，今個帶出來，她倒是要看看，對薄胤賜有沒有用。

  “把這個吃了？”顧貞羽把藥抵在薄胤賜嘴邊。

  薄胤賜一愣。

  顧貞羽深吸一口氣，道“皇上實不相瞞，蟄瀧閣，在薛華死後我進去過！”

  薄胤賜一聽，表情也沒啥大的波動，他倒是早都預料到了。

  “皇上養了鳳凰草，不會不記得了吧？”顧貞羽開口提醒。

  “呃…”聽到顧貞羽的話，薄胤賜有些激動，蟄瀧閣一直都是他藏寶的地方，鳳凰草就是其中一種，傳說它能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