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開盤後不久，薛睿出去打水的時候，路過霍老板的大戶室，隱隱約約聽見裏麵仿佛有燕燕啜泣的聲音，整個人都不好了。

  薛睿想，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個老屁，怕是把什麽都說給他的老大聽了。

  馬仔憑忠誠吃飯，到也是沒毛病。隻是，這種情形的出現，隻不過是湊巧了，本不算個事情，被歪嘴和尚一念經，就麻煩大了。

  接近上午收盤的時候，薛睿又接到王總打來的電話，要薛睿去他辦公室一下。

  薛睿關了電腦，準備出門，心裏直犯嘀咕，不清楚王總為什麽會這個時候找他。

  據說王總想要利用和新東家的券商老總的校友關係留任的可能性已幾乎沒有了。

  大概兩三個月前，王總曾找過薛睿一次，希望薛睿對總部資金炒單傭金認下來是由研究部員工集體分配了的，薛睿也答應了，這之後王總再沒有找過薛睿。

  兩周前，薛睿從嶽石那裏知道了王總為了安撫他的嫡係林總和陳毓，以公司的名義，給幾個副總和陳毓買了房子，偏偏沒有他薛睿的份兒。

  薛睿當然清楚這是因為王總並不覺得他薛睿需要被安撫，盡管王總還真實地有求於他。

  這件事讓薛睿心裏多少覺得有些別扭，但也並不太在意，自己原也不是老總的人。

  所以，當今天薛睿接到王總的電話，他就沒往好事上琢磨，真有好事也不會拖到現在。

  難不成是因為燕燕的事？不會吧？

  在去王總辦公室的路上，薛睿遇見正從王總辦公室出來的滕波。

  而滕波一看見薛睿，表情很是詭異地衝著薛睿道：“老薛，真有你，連大戶的東西你都敢碰。”

  薛睿的心裏咯噔一下，知道不好。果然是燕燕的事情。

  於是薛睿連說扯淡扯淡，讓過滕波，走向王總辦公室。

  盡管薛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他也沒有料到王總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的直白：“張燕燕那裏是怎麽回事？”

  薛睿有些發蒙，不知該怎麽回答才好，好半天才說：“沒有什麽事啊，就是開個玩笑，王總怎麽會問這個？”

  這話從薛睿嘴裏說出來，聲音很弱，竟還有些結巴。

  薛睿心裏惱火著自己怎麽這麽沒出息，這樣的回答，隻怕沒事也變得有事了。

  屋子裏死一般寂靜，王總好半天沒吭聲，薛睿就覺得身上的力氣都快要耗盡了。

  到底聽到了王總的一聲歎息，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霍老板最近麻煩比較多，我們就不能再給他添亂了。”

  薛睿知道這誤會是已經種下了，卻不知如何去辯解。

  不清楚王總究竟聽說了什麽，薛睿想霍老板那邊即便是傳來什麽話，也不至於坐實了他對燕燕有什麽非分之想。

  隻是，自己怎麽就這麽無力擺脫這個困境？

  尷尬而焦慮的薛睿恍惚間記起嶽石之前萬般叮囑他的話：這段時間千萬要小心行事，不要給王總炒你的借口。

  初聽得嶽石和他這麽說的時候，薛睿深不以為然，因為一個老板想要炒掉你的時候，可以有太多太多的借口。

  而且薛睿自以為對王總有了承諾，替他擔下傭金的事宜，再有就是張胖子的大資金剛剛打了進來，想王總不至於非得炒掉自己不可。

  這時候站在王總辦公室裏窘迫發呆、無力掙紮的薛睿再想起嶽石的話，忽的又覺得王總太有炒掉自己的必要了，從沒打算給他買房子那一刻起，王總應該就想好了今天這出戲。

  在做期貨行情之外的預測的時候，薛睿的預測精準度從來都是極高的。

  經曆了一段沉寂，王總到底說話了：“公司這段時間經營非常困難，主要的總部把自營資金全部抽走了，一下子搞得我們幾個席位上的資金都有些緊張。公司早就決定裁員，一直也難以下定決心。現在也沒有辦法了，不能開源隻有節流。

  “要裁員，首先考慮的，就是交易部和你們研究部了。網絡的快速發展，導致現在很少有客戶需要通過盤房報單了，交易部不再需要那麽多人。而研究部，在期貨市場低迷的時候，就成了期貨公司的奢侈品——那麽多的研究員，每天發那麽多期評，卻也沒能很好幫助到客戶。你看這段時間客戶虧損有多大。

  “交易部要裁掉至少一半的人。而研究部，暫時還是不辦了。這樣吧，你也不必離開，可以去藤波的營業部協助他的工作，隻是，經理這個職位就沒有了。等公司經營有了好轉，再辦研究部的時候，你再回來……你考慮一下吧。”

  薛睿終於等來預料中的這段話，想之前楊鋒、嶽石、簡同萍都早早給了他的那些預言，自己怎麽就這麽麻木，一直要挨到這一天的到來？於是趕緊對王總說：“不必了，我也不去營業部打攪藤波了，就此離職吧。隻是，我新進了一個大客戶，還需要來這裏交易。麻煩王總吩咐下去，給我提供一間大戶室就好。”

  王總笑道：“大戶室原本你就有權分配，哪裏需要我來打招呼，你自己挑一間好了，現在沒多少人來公司看盤，大戶室不是稀缺物品。另外，我會吩咐他們，把你交易的賬戶返傭提高到最高一檔，也可以讓你在交易過程中多一些收入。”

  薛睿心裏暗笑，想堂堂一個期貨公司老總，牟利的套路，竟全惦記在返傭上麵了。

  天可憐見，這期貨行業，是怎樣的一門苦逼營生啊。

  從總裁辦公室出來，薛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想想隔壁房間裏的研究部員工接下來都將和他一樣，失去了工作，不由得悲從中來。

  對薛睿而言，沒有了工作，還有賬戶可以交易。而研究部裏的近十名員工，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他們的被迫離開，究竟是因為行業不景的影響，還是因薛睿而被牽連了，不得而知。

  而薛睿對自己的離開，究竟是因為燕燕的事情，還是因為總部自營資金返傭的問題，也無法知曉，隨它去吧。

  薛睿記起去王總辦公室的路上，曾遇見藤波，聽得他說的那句怪異的話，還是去先他那裏看看吧，順便了解一下這件事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