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林出發，一路向東行，地勢平坦開闊，驛路四會五達。兩人各自騎著法寶坐騎，在晚秋和煦的陽光下策馳。

  楊牧之說我們應該多下來走路，這才叫行萬裏路，可可卻說行萬裏路，是行？不是走！騎著狻猊行萬裏，不也挺好？

  所謂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並不是說閉著眼睛走過了萬裏，腦子裏就會多出很多東西來。而是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所想，見聞廣博，並非書上讀出來的。

  見識見識，大概說的就是這個。

  此行的目的，大概是遊曆的同時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撞見那份大機緣。

  可可對靈犀洲四瀉逃竄的所謂真龍之氣，並無太多興趣，能讓她興致勃勃、興高采烈出來玩耍的，無非就是有楊牛文的陪伴。

  廣袤無垠的靈犀洲，她之前也沒有怎麽出來走過，與其說是她跑在前麵做向導，不如說是她嫌棄楊牛文的白狐跑得太慢。

  一開始楊牧之還會驅使著白狐緊追不舍，後來落遠之後就幹脆停下來欣賞沿途風土人情，於是久久不見他追上來的可可隻能掉頭回來尋他。

  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離紅林愈來愈遠。

  越往東走，地勢逐漸升高，山脈也漸漸多了，隻是這偌大的一個靈犀洲，好像就沒有什麽像樣的高山大川，隻不過這些“小山頭”卻每一座都是雲霧繚繞、靈氣盎然。

  剛好應證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兩人早早收起坐騎，開始了真正徒步行走。一路上偶爾能見到稀疏一兩株桃樹，便是這個時節，桃樹依然碩果累累。

  望著滿樹鮮紅的桃子，楊牧之輕輕一躍，手疾眼快一手摘下兩枚並蒂紅桃。

  “可可，喏，給你一個。”

  走在前麵的可可不動聲色的接過這枚看似熟透了的紅桃，並不急於下嘴。

  楊牧之將桃子隨意在衣襟上擦了兩下，臉帶喜意，送到口邊張嘴就咬。

  可可嘻嘻一笑。

  果然，楊牧之苦著一張臉，“你知道這桃子又苦又澀，對也不對？”

  可可拿出水囊遞給他，笑嘻嘻說道：“你真笨呀！這路邊的桃果若是好吃，豈會累累滿樹，無人采摘？”

  等楊牧之用掉半壺水漱口之後，可可朝前麵半山腰一指：“看見沒，那株桃樹上的果子，必定好吃。”

  楊牧之倒不是嘴饞那桃果，隻是順手偷來的桃子，好像要格外好吃一些。

  兩人一前一後爬上山坡，那株桃樹上的桃果比路旁的那些要小一些，樣子也難看些，不過樹上掛著的桃子卻寥寥無幾。

  楊牧之跳起來扯下一叢桃枝，摘下兩顆“歪瓜裂棗”，皺眉嚐了一口，竟然鮮甜無比。

  於是兩人嘻嘻哈哈爬上桃樹，將樹上剩餘的十來枚桃子悉數摘下來，兩人找了一塊平整大石，伸直了腿坐著吃桃。

  長大以後，就很少有爬樹偷別人家水果的經曆了，此時能懷念一番，便覺得桃子愈發好吃了。

  不一會，遠處有銀鈴般的嬌笑聲傳來，像是有幾名女子朝這邊走過來了。

  楊牧之與可可互看一眼，不會是這株桃樹的主人來了吧？

  女子們的笑聲和話語聲越來越近，楊牧之與可可隻能老老實實坐在石頭上，大氣不敢出，一人手裏拿著半顆桃，嘴裏塞了半邊果肉。

  “瓊姐姐，昨天那位女子當真有那麽漂亮嗎？”聲音清脆悅耳，像是其中一位女子在詢問同伴。

  “瓊姐姐，你倒是說呀！老是傻笑個什麽？”那個好聽的聲音繼續追問著，似乎有些急切。

  “嗬嗬，小鸝，姐姐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好啦！那女子不是來與你爭心上人的。”

  “哎呀！姐姐你胡說什麽呀！人家能有什麽心思，什麽心上人嘛！”不遠處傳來女子們的嬉鬧聲。

  “那位宋美牙，難道不算是我們小鸝的心上人？嘻嘻。”

  “都不知道姐姐你在亂說些什麽……”

  那個聽上去偏成熟點的聲音嘻嘻笑道：“那蓬萊島的宋子吟，今年才十八歲，不但生得俊美無雙，又年輕有為，小鸝你真不知姐姐在說什麽？”

  “阿瓊，你就莫再逗弄小鸝了，明知道這丫頭麵皮薄，心裏又牽掛著那人……”說話的女子，應該是三女中年紀最大的一位。

  “你就把知道的都告訴她，省的這丫頭心裏七上八下的。”

  “好啦好啦，姐姐告訴你吧！”

  隻聽那阿瓊清了清嗓子，說道：“姐姐知道你並不是真的在問昨天那的女子，你關心的是她為什麽會與宋美牙同乘一朵桃花罷了，是吧？”

  “不過呢，姐姐還是要告訴你，昨天進蓬萊島的那名女子，的確是……漂亮得很哩！”

  “漂亮得很？那比起紅桃姐姐來，如何呢？”

  阿瓊輕咳一聲：“她比起紅桃姐姐來……嗯，不相伯仲吧！兩人是不同的美。”

  那位最成熟的聲音響起：“小鸝別聽阿瓊瞎說，若姐姐我能及那女子姿容的十之五六，也就心滿意足了。”

  “啊！她這麽漂亮的嗎？”是清脆少女失落的聲音。

  “不過小鸝你放心好啦，那女子不是來找你的宋美牙的，她隻是前來蓬萊島，想求一株蟠桃樹苗而已。”

  “真的？”好像是少女驚喜的呼聲之後，接著又是嚶嚶了兩聲。

  “最起碼，在姐姐看來，那女子對你那心上人沒有什麽興趣，即便兩人同乘一朵桃花渡江，她的心湖竟然是不起半絲波瀾。”

  “唉！”應該是那紅桃姐姐的一聲歎息，“阿瓊，你這千裏可視可聽、查看人心的本事，以後還是莫要亂用了……浩然天下這些修煉者，也沒有幾個脾氣好的，說不得你一個無意的探查，就會惹上禍端。”

  “姐姐說的對，阿瓊以後也不敢輕易亂看了，昨日查看那女子心湖之時，就被她發覺了……還給了我一個小小警告。”

  “阿瓊姐姐，她向你出手了？”是小鸝緊張的聲音。

  “她隻是以一柄劍，在心湖中輕輕劃過，便剛好切段了我那條心神漣漪，不偏不倚，不多不少。還有我的一縷神識，也被她身上的某個法寶盡數吸收了……等我的那截殘段神魂漣漪返回，心間就多了一句話……”

  “下不為例，好自為之。”

  “所以，我看到她向蓬萊島求蟠桃樹苗之後，就趕緊收了神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不會喜歡你那位的。”

  “什麽我的那位嘛！大家都說宋子吟早就有媳婦兒了……再說了，他也不會看上我這樣的……啊！我說什麽了？”

  “嗬嗬，總算自己承認了吧？傻丫頭，他宋子吟那位所謂的媳婦兒，隻不過是他在丹師大賽上贏回來的丫鬟罷了。”阿瓊的聲音裏滿是憐愛：“他看不上什麽？看不上我們小鸝是……妖怪幻化成人？我們雖然是妖，但心不比他們人類壞，有什麽可自卑的？”

  應該是紅桃勸慰的聲音：“小鸝，不管怎麽說，你與他都是人妖殊途，雖然在這座天下，有不少的妖與人類結合，但在你未能完全褪去妖氣之前，萬不可與人類有那……不然，就是害人害己。”

  “苦苦修煉三百年，靠著啄紅桃姐姐身上的蟲子與桃膠，我才能從一隻小黃鸝幻化成人身，若要完全褪去身上妖氣，又是幾百年之後了……那個時候，宋子吟他……”

  “唉，不知怎的，你這丫頭就春心大動了？就算是這樣，你為嘛偏偏去喜歡一個人類？那位時常守護你、關心你的灰羽大鵬，對你的那份愛意，就算是瞎子也看得見，為什麽你卻視而不見呢？”

  “紅桃姐姐，你不是說，喜歡一個人，從來就由不得自己嗎？何況，宋子吟他，真的很好看啊！特別是……”

  “特別是他的那對小虎牙，笑起來能迷死人，對吧？這話我都聽出繭子來了。”阿瓊好像有點怒其不爭的意思：“小鸝，你就這樣暗戀著他，宋子吟哪裏會知道你的心意？你每次見他，總紅著個臉，低著腦袋不敢說話，你們之間哪裏會有結果？”

  “瓊姐姐，我，我隻要能遠遠看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阿瓊的聲音提高了幾個語調：“你個傻瓜，真是愁死人了。哎！不過反正我們都不是人，隨你了。”

  “你這般喜歡那宋美牙，若隻是因為他生得俊美，那你倒也不算完全不可救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們妖類也有之，天底下俊美男子無數，何止他宋子吟一人？小鸝，如今這方土地靈氣四溢，好像引來了不少風流人物，我們三姐妹也可以多出去走走，哪怕就當作散心也好啊！”

  那邊傳來了少女的支吾聲，像是想反駁，可又無從說起。

  “我可不想與你們出去瘋，還是老老實實在這秀枝山修行算了，我又不像你們，喜歡那些俊俏哥兒。”是紅桃的笑聲。

  阿瓊故意用尖酸的聲音取笑：“紅桃姐姐是不喜歡俊哥兒，不知道是誰看每次見路旁走過俊俏男子時，便故意抖落鮮甜的桃果，砸在人家的腦袋上……嘻嘻！”

  接著就是三個小妖精嬉笑作一團的聲音，這邊石塊上的楊牧之與可可硬是枯坐了近一盞茶的功夫，嘴裏含著的爽甜桃肉，依然不敢咀嚼吞咽，生怕驚動了這些小妖。

  “咦？樹上的桃呢？怎麽一個都沒有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個驚疑聲，讓兩人的心，小小跳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