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梨園，直奔摘星樓。

  摘星樓的頂樓新出了個玩法，叫做過堂嬌，隻要是裏麵出現的姑娘，便都是摘星樓紅得發紫的頭牌，且撞見的客人，都要拿出不下於百兩的東西來打賞，拿出的東西如果比姑娘從上一位客人那裏拿來的要貴重，姑娘就會將原先客人的東西贈給新客，再陪上兩盞酒，跳個舞唱個歌。

  長安貴胄雲集，這種玩法自然也隻有家底豐厚的人才上的去。

  程處亮以前沒膽子來，一是自己身上值錢的東西也沒幾件，但凡少了什麽，自己媳婦肯定看的出來，二是他不敢一個人來。

  楊晨撈出一個玉佩丟給他，程處亮看的兩眼發光：“這東西成色極好，你居然舍得？”

  “我不去，你去，我在樓下喝喝茶，休息會天也就黑了。”

  程處亮一聽：“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楊晨劈手就把玉佩搶回來，程處亮一時不查，原本是借機揩油，結果什麽都沒落著，拍拍手一臉怨念的坐下來。

  “晨子，你去乾州道太久了，我以為你都要忘了我了。”程處亮忽然開始哀怨起來，麵容上帶著些許惆悵，又忽然不知道想到什麽，精神一震，“你知道嗎？長孫無忌那廝不知道怎麽的，就想通了，前不久在你們沒回來的時候，西邊的天竺搞事情，他直接就命我大哥帶兵出了一百裏，把那幫狗東西嚇得屁滾尿流，還放話如果再敢尋釁挑事，就讓他們好好想想下場！”

  楊晨聞言道：“天竺？我還以為陛下出兵的路線圖裏麵，就有他們呢！”

  程處亮哼了一聲，麵露不屑：“那是遲早的事情！我大唐多麽強盛，所到之處，軍隊戰無不勝！在這個時候還有人敢不俯首稱臣，早晚要知道教訓！我就想著，我們時候陛下也能派我出兵，若是我去了，我要打遍天下！”

  “吹牛吧，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嗎？”

  “不知道那又如何，反正地在腳下，就算漂洋過海……倒也不至於吧，乾州道被收服了，美洲也在攻打，這世上，還有別的陸地嗎？”

  “當然有！天下之大，站在蒼穹之上才能知道人有多渺茫，地球是圓的，但卻是沒盡頭的……”

  “哎，你等一下，我知道你說的地球，但是它怎麽就能是圓的呢？”程處亮撓撓頭，他之前在新世學院的課堂上聽過，說現在的世界，其實就是一個球，但是這個球很詭異，能有吸力把人吸住，但又不至於把人吸的太緊動彈不得，處於一種若有似無的狀態，既不妨礙正常生活，也不叫人像熱氣球一樣飛到高高的天空上腳不沾地。

  但這事，怎麽聽都很神奇。

  楊晨翻了個白眼，沒興趣跟他再胡說八道下去。

  抬頭看了看摘星樓的頂層，道：“你要是真不去，我就回去了。”

  “你陪我一塊去唄？”

  “不去！”

  楊晨扔下一錠碎銀子，起身離開摘星樓。

  但是才剛出門，一輛馬車飛馳而過，緊接著一大幫的人又狂奔。

  “這些人在幹什麽？！”楊晨瞪圓了眼睛，嚇得胸口劇烈起伏。

  程處亮想了想，道：“去你家買房呢！喏，就那邊！”

  不遠一片片連綿的房屋映入眼簾。

  楊晨一愣：“又造房子了？”

  “可不是，你家媳婦還真厲害，以後就算你死了，她們也能活得比我有錢！”程處亮搖頭晃腦，十分可惜的回頭看了眼摘星樓。

  楊晨嘴角抽了抽。

  就剛才那架勢，還真有強樓盤的樣子。

  回楊家吃了飯，楊晨摸著肚皮覺得可以開始行動了，一抬眼看見小陽和平安在院子裏說話。

  楊玟也回來了，此時正一臉愁容的朝自己走過來。

  “晨哥兒，上回你讓夫君幫忙查探消息，他就走了，可是到現在也還沒有消息傳回來，我派人去找，居然也沒找到，會不會出事了啊？”

  李承乾幫楊晨提前去接小武和上官單，按照時間，現在應該已經接到了才是。

  不可能連消息都沒有。

  楊晨心裏咯噔一聲。

  難不成出事了。

  “你別擔心，事情可能有些難辦，他遲點回來也是正常的，家裏最近忙，你要是沒事就多回來幫幫忙。”

  楊玟還是一臉憂慮，但點點頭後還去了後院。

  程處亮看了她的背影，回過頭來道：“你叫人家幫你幹什麽去了？”

  “去接上官單和小武了。”楊晨忽然意識到，翠花還沒有回來。

  “晨子，你想什麽呢？”

  “處亮，我感覺事情可能有些不大好，如果上官單被上官儀先下手為強搶走，他又知道上官婉兒可能已經死了，那他會怎麽做？”

  程處亮一愣：“那自然是將人扣下！行了，多思無用，咱們趕緊走吧！”

  楊晨點點頭，帶著劉謙一塊出門去了。

  天色漸黑，楊晨累得氣喘籲籲，一雙眼睛卻還在周圍看著，程處亮帶著人四處尋找。

  因為人數不少，且還每次都是晚上，而且都還是在找墳墓，當地雖然百姓不多且散，但行為太過詭異，還是惹得不少人注意。

  程處亮也是憨憨，實在找不到了，直接拽了個看起來憨直的漢子。

  “有沒有看見一夥人偷盜屍體的！你要是說實話，爺手裏這個大銀錠子，就歸你了！”

  那漢子嚇得屁滾尿流，但看見銀子，腿不抖，眼不花，腰也不酸了：“爺！小的知道有一戶人家在買……那個的。”

  程處亮當即眼睛一亮：“帶路！”

  那漢子一愣：“好……好遠呢，走過去，少說得半個時辰！”

  “誰特麽跟你走路，上馬！”

  程處亮一把將人拽上馬背，高大的馬匹足足有一個人，坐在上麵膽子要是小一點，能直接滾下來。

  “好……好高啊！”

  程處亮沒理他，對手下吩咐道：“去告訴楊公爺一聲，就說我去找人，讓他在原地等我！要是有消息，馬上叫人送回來！”

  話音落下，程處亮揚起馬鞭狂奔。

  “啊啊啊啊，慢點啊……”

  ……

  “什麽東西？他往哪裏了？”楊晨歪著腦袋一臉問號。

  “不知道，侯爺帶著那人和幾個兄弟已經走了，具體是哪裏，卑職就不清楚了。”

  楊晨看了看四周，剛才他倒是聽到了慘叫聲，但是現在要分辨是哪個方向，倒是不好找。

  劉謙卻道：“公爺，聽聲音，侯爺是往這個方向去的。”

  楊晨一愣：“你這都能聽出來？”

  “嘿嘿，小的耳力好，所以還能分辨出來，公爺，要追上去嗎？還來得及的。”

  楊晨卻擺擺手：“不用了，有消息他會送過來的，隻不過……我們在這裏找人的事情恐怕會傳出去。”

  夜黑風高，兩個時辰過去，已經接近子時。

  楊晨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實在等不了了。

  “劉謙，你在這裏繼續等，我先回去睡個覺。”

  “公爺，您說什麽呢！”劉謙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楊晨已經上了馬背，打了個哈欠：“你等著！有消息第一時間來找我！還有，找幾個人去看看情況，別出事了。”

  話音落下後，楊晨已經揚鞭而去，留下劉謙在寒風中淩亂。

  一回到楊家，楊晨連衣服都沒脫，倒頭就睡。

  等到了第二天一道早，楊晨猛地驚醒過來。

  他好像聽到程處亮在外麵叫他？

  “晨子！你太沒義氣了！”程處亮一臉怒氣的闖進來，一看楊晨還在床上，氣不打一出來，“你個王八蛋！我在外麵累了一個晚上，你倒好，竟然在這裏睡大頭覺！”

  程處亮一下子撲上來，拽著楊晨就揮拳頭。

  楊晨不甘示弱，兩個人在從床上滾到床下，拳頭砸肉上悶悶響。

  劉謙嚇得在門口不敢進來。

  幸虧這裏是前院，後麵聽不到動靜。

  好一會，程處亮因為力氣耗盡才停手，氣喘籲籲的坐在地上，右眼睛烏青了一塊，嘴角還顫抖的疼。

  楊晨也好不到哪裏去，他人還沒清醒就挨了一拳，後來雖然奮力反抗，但是程處亮力氣比他大，他胳膊和後背上疼的厲害，臉頰也一抖一抖的抽痛。

  “你大爺的！”楊晨一腳踢在程處亮屁股上，但因為沒勁，踢出去的力道跟撓癢癢似得。

  程處亮動都懶得動一下，站起來拿帕子擦了擦傷口，疼的倒吸涼氣，回頭看了一眼一身狼狽的楊晨，又哈哈大笑起來：“你可真沒用，這幾下都吃不住！”

  “放屁，有種再來！”

  “誰跟你來！我跟你說，昨天晚上我跑了一夜，還真把人找到了！”

  楊晨神色凝重：“上官婉兒？”

  “沒錯，就是她，你上回畫的人就是她！你猜怎麽著，她還真……”一想到那樣一個美人，居然就這麽死了，實在覺得可惜，“我是在一戶人家裏找到的，已經裝棺了，而且連地方都選好了，是個雙人墓，嗬嗬，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這麽幹，我以為長安這種繁華地界，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早已絕跡，至少也是窮山惡水中才能遇上，沒想到啊……”

  程處亮麵色複雜，結果不小心抽1動臉上傷口，又疼的渾身緊繃。

  楊晨深吸一口氣：“你確定沒有弄錯？”

  “沒有！那戶人家已經被我控製起來了，全家上下十三口，倒是有些小小產業，死了唯一的兒子，所以才如此喪心病狂。”

  程處亮想了想，似乎想起來什麽，又道，“我昨天抓人的時候動靜有點大，雖然周圍人家都警告過了，但是並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少不得上官儀那邊就要知道了，你打算怎麽辦？”

  上官婉兒死了，那上官儀就沒有選擇了。

  “等消息了，隻有等消息了……”

  但事情走向十分詭異，三天後，李承乾終於回來，但是卻隻帶了小武一個人。

  “一夥人忽然冒出來，就把上官姑娘劫走了，我一個人根本抵擋不住！”小武氣的咬牙切齒，當時她一個人陪著上官單，但是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對她們下手。

  李承乾接著道：“我帶著人將附近州縣全部都找了，可還是沒找到蛛絲馬跡，實在沒法子了，所以隻能先回來。”

  楊晨坐在椅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師父，誰會來劫人啊，上官姑娘在這裏又沒什麽仇人，幹什麽要對她下手？”小武凶巴巴的握著拳頭，“要是被我知道是誰幹的，我定要還他們十七八拳！”

  “我出去一趟。”楊晨站起來，腳下步子極快，劉謙一準明白他是要去幹什麽，當下順手將一把匕首藏在褲筒裏，疾步追上去。

  “公爺，待會要是打架，你一定要把翠花前輩叫出來啊！”

  楊晨臉色很難看。

  如果上官儀提前把人劫走，也沒有打算要還回來，那上官婉兒的死，他八成已經知道了。

  “處亮他人呢？”

  “侯爺今天大概在府裏吧？”劉謙猜測道。

  “讓他看好上官婉兒的棺材，說不定用得上！”

  二人快馬到了上官府邸，結果守門小廝一看是他，撒腿就跑，連個留下來招待的都沒有。

  楊晨索性直接登堂入室走進去。

  上官儀一聽是楊晨過來，猶豫片刻後就出來了。

  “楊公爺這麽著急過來，難道是找到人了？”

  楊晨道：“我是來找上官大人問問看，不知道有沒有見過我的朋友。”

  “什麽朋友，我不知道啊。”

  “嗬嗬，上官大人果然有定力，我要是消息沒有失誤，明天獨孤家的人就要到長安了，我倒是找到了上官婉兒，不過看上官大人的意思，是不想要這個孫女了。”

  上官儀臉色一變，似有悲痛，但又很快鎮定下來：“楊公爺，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她……她是必須要嫁出去的，否則將會引來上官一族滅頂之災！此事，還望楊公爺能夠體諒。”

  這麽說，基本上已經認了是他綁了上官單，而且，上官家也知道了上官婉兒死了的事情。

  現在，是非要將上官單當做上官婉兒嫁出去！

  楊晨怒極反笑：“上官大人為了家族著想無可厚非，但是我就不信，上官一族裏就沒有其他適齡女子，你們分明就是看上官單不過是個孤女，容易拿捏欺辱罷了！家族榮譽也隻是屬於你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臉到這種地步，竟然還好意思讓我體諒？”

  “上官儀，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為了自己的家族，連親孫女都可以不顧。”

  上官儀刷的一下臉色變得難堪起來，盯著楊晨的眼睛，似乎在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