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靈蟬死了，楊晨沒辦法替她大辦喪事，便找個晚上悄悄的抬出去。

  乾州道初建，尚且沒有太多的墓地。

  潘靈蟬也算得上是‘先驅’了。

  看著墓碑，豆豆已然像是經曆了蛻變的男子漢，不哭不吵，隻低著頭默默的不說話。

  楊晨站在身後，看上官單和劉謙兩個搭手幫忙擺放花圈。

  他怎麽也沒想過，潘靈蟬最後的歸宿竟然是這樣的。

  桑梓遠在天邊，自己卻孤零零的死在異鄉。

  不過話又說回來，潘家也沒有什麽親人了，不管葬在哪裏，意義其實都不大。

  豆豆站了起來，聲音有些嘶啞：“楊叔叔，你帶我去自首吧。”

  楊晨微微一怔：“自首？去哪裏自首？”

  “是我把娘從牢裏弄出來的，他們在追逃犯，抓的不就是我嗎？現在娘死了，我可以去自首了。”

  李世民的意思是要潘靈蟬的命，雖然現在潘靈蟬已經死了，但若是被李世民知道她還有一個兒子，恐怕下場也會是人頭落地。

  楊晨前腳剛答應了潘靈蟬會幫她照顧好孩子，又怎麽可能會讓他去自首？

  “從今天開始你就不是豆豆了。”

  豆豆愕然的抬頭看他。

  楊晨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不敢對視，目光落在劉謙身上，想了想道：“你跟劉叔叔姓吧，就叫劉梓，從今往後，開始新生活，至於自首的話，不要再提了。”

  “你不願意嗎？”見他半晌沒答話，楊晨試探的問他。

  “沒有，我隻是好奇，為什麽楊叔叔不讓我跟你姓。”

  “哈哈哈，這個嘛，其實很簡單，姓楊的太多了，就連我收的徒弟都有一個跟著我姓了，你看你，年紀這麽小，要是也跟著改姓楊，不就顯得之前那個大哥哥輩分就降下來了嘛！”楊晨隨後胡謅了一個借口。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讓豆豆跟著自己姓，是一件後患無窮的事情。

  豆豆點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說辭，又跪在潘靈蟬墓前，十分嚴肅認真的磕了一個頭。

  “娘，從今天開始我就叫做劉梓，兒子不會讓你失望的，兒子會做出一番事業，讓您就算是在地下，也能像爹炫耀您養了一個好兒子！”

  楊晨眼神微微一閃：“你爹死了？”

  劉梓頷首道：“不錯，我娘說我爹早就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所以這一次她走了，就是要和我爹團聚的。”

  楊晨默然不語。

  直到撒了紙筆，又染了香爐，眾人才折返回去。

  實驗室裏正在忙碌著，劉梓表示自己也想去，楊晨就直接把他也帶上了。

  “今天陛下去看了宮所，大概過兩天就要搬走了，到時候肯定會有一場宴會，宴會上的東西都的好吃，到時候你跟著遺愛坐緊點，就吃東西，別亂說話。”楊晨隻覺得自己對這個孩子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

  原本這種場合是不能帶他的，但楊晨內心深處，還是想讓他見見世麵。

  至少吃些普通人一輩子都吃不上的宮廷佳肴，也是不錯的。

  於吃一途，李唐皇室就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就連楊晨都覺得滋味不錯。

  劉梓到底是個孩子，一聽自己能見到各種大人物，還能吃上好吃的，頓時精神大好，幫著幹雜活也格外有勁。

  索菲亞最近都不在，聽說是跟著張亮手下人出了幾趟海。

  “燈光秀準備的怎麽樣了？”

  桌子上擺著各色各樣的燈泡，足足有上千個之多，但在楊晨看來，還是不夠！

  之前朝上商議的事情他都聽說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的建議狹隘了些，相比充盈本就充實的國庫，安全和未來發展的確更重要。

  “公爺，這是幾塊地的地契，從官府買來的。”劉謙手腳很快，楊晨前兩天才叫他去買幾塊合適的地，今天就統統找來了。

  乾州道的土地，李世民來了之後便收攏在朝廷手中，但對百姓的寬容度還是很大的。

  隻要拿著能證明自己身份的碟度前方當地衙門，用最少的銀子，就能買下一塊，在長安少說也有五百兩銀子的地。

  楊晨挑了三塊地留下，其他的不是太偏僻，就是開墾成本較大。

  “你去找些工匠來，爭取在一個月內能完工，我待會給你設計草圖。”

  劉謙點頭應下，瞥眼看見劉梓幫著搬東西，問道：“公爺，你真要帶他去宮裏嗎？萬一被勳國公認出來，到時候怎麽辦？”

  楊晨笑道：“他已經換了個姓名了，潘靈蟬也死了，誰能證明他的身份，再說了，張大哥跟我的關係，這種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算什麽難事。”

  劉謙點點頭，又想起來什麽：“那萬一到時候陛下要降罪怎麽辦？”

  “嗯……我可以幫忙求情的，到時候張大哥感謝我，就不會再跟我計較了。”

  劉謙：“我怎麽覺得好像哪裏有什麽不對勁的……”

  “沒有。”楊晨把手裏的燈泡丟給他，“趕緊去找人，我去畫圖！”

  長安。

  李治焦頭爛額的處理堆積如山的奏章，身邊內侍來稟，說長孫無忌來了。

  若是平常，李治斷然是十分欣喜的，但是最近他一點都不想看見舅舅。

  原因無他，隻覺得做這個皇帝越發束手束腳。

  長孫無忌邁步進來，春風滿麵：“臣見過陛下。”

  “舅舅請起。”李治苦笑著放下朱筆，站起身來。

  “陛下，臣今日來，是因為狄仁傑擅自拷打刑部三品大員一事！”

  李治波瀾不驚的點了下頭。

  他早就料到長孫無忌會因為這件事來找自己。

  而且，他也知道，長孫無忌肯定知道，狄仁傑抓走刑部大員一事，？是自己授意的。

  但是現在，長孫無忌還是來了。

  這是要逼他退步。

  “舅舅是為了這件事啊，朕倒是聽說了，此事大理寺卿的確有些冒失，但是周侍郎膽敢收受賄賂，私自扣下送往濟南賑災之糧，也是證據確鑿的……”

  “陛下，何來的證據？”長孫無忌看著李治，“周侍郎矜矜業業，從未出過錯漏，這一次有人誣告他受賄私吞，狄仁傑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便將人押走，這豈不是讓其他大臣們惶恐心寒？”

  李治攥了攥手掌。

  周徠徇私枉法，但卻因為是長孫無忌的門生就如此庇護。

  證據是他派許敬宗親自查出來的，又秘密遞交到狄仁傑手裏，其中的來龍去脈，他最清楚不過！

  如今朝上已經不是之前剛剛登基時那般清明。

  稍有閱曆的老臣紛紛開始朝長孫無忌靠攏，原本就如日中天的長孫無忌，權勢更是滔天，逐漸侵蝕到皇權。

  雖然李治心裏很明白，周徠雖然貪贓枉法，但是能力上卻是一等一的。

  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明白，可偏偏，這是一次打擊長孫一黨的好機會。

  拿周徠開刀，既能解決貪贓一事，也能敲山震虎！

  李治也是最近才逐漸體會到當初李世民上位，李淵部分勢力猶在的苦楚，想要將皇權徹底集中在手中，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