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久，越是雞飛狗跳。

  張亮嘴角起了好幾個泡，都是上火上的。

  港口處幾乎所有商人都開始抱怨，一開始隻敢私下念叨幾句，可眼看事情仿佛沒有盡頭，怨氣便越來越大。

  張亮倍感壓力，好幾天沒睡好覺，早上一起來，就發現嘴角長了好幾個大泡，紅彤彤的像是被火給燎了。

  這些商賈雖有不少外商，但是一半卻是大唐來的。

  乾州道新建，朝廷出的最新政策，稅銀減半不說，還有海上保駕護航，所以最大受益人便是這些商人，來往兩岸的人也越來越多。

  商人最大的特點是因利而和，張亮大張旗鼓到處搜查，使得他們不能正常買賣之後，還不小心弄壞了他的東西，現在扣押船隻不給輕易離開，很多貨物根本就耐不住這麽久，時間越長，他們的損失就越大。

  事情越鬧越大，張亮總算緩過神來。

  “張亮！朕活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臣子，竟然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李世民砸了一隻上好的青瓷盞，哐當一聲，張亮渾身一抖。

  “看看這是什麽！”

  黃玉忙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遞給張亮。

  是一份奏章，除了陳述張亮幹的事情外，還有起碼五十個人的親筆簽名。

  張亮吞了一口唾沫。

  他這是，被人給告了！

  張亮老臉通紅，他活了大半輩子，兒子都能生孫子了，還是頭一次被人給告禦狀，而且，還做的這麽難看！

  李世民覺得自己比張亮還要丟臉。

  “此事朕給你一天的時間，若是不能妥善處置，你給朕回去！”

  張亮一驚，麵露惶恐：“陛下，您要老臣回哪裏去啊！”

  “回長安！老老實實的呆著，什麽都別幹，否則再惹了事，朕和皇帝，是殺了你還是包庇你！”

  李世民氣的狠了，放完狠話擺擺手讓他趕緊出去。

  張亮拿著那份奏折，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走出門口，這才急急忙忙的跑了。

  不到半天的功夫，所有扣押船隻都順利出港。

  張亮站在海邊，海風一刮，他都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爹，就這麽放走了，萬一把凶手放走怎麽辦？”張慎微眯著眼睛盯著幾艘商船，忽然道，“爹，要不，我跟上去？”

  “你跟上去做什麽？陛下都震怒了，要是再出幺蛾子，我估計我們爺倆都要倒黴！”張亮現在一想起來李世民那張紅的跟關公一樣的臉，就覺得臊得慌。

  他一把年紀了，竟然逼得陛下說出那種話，也是……給祖宗丟臉了！

  張亮搖搖頭：“罷了，若是無法勘破此案，我這把老骨頭，也還能扛得住，你別再管此事了，你師父那邊需要人手，你安心去就是。”

  張亮厚重的手掌拍在張慎微肩膀上，隨後鬱悶的走了。

  張慎微張了張嘴，瞥見不遠處坐在沙灘上看漁民出海的索菲亞，不由自主的想起當時他們在海上的時日。

  ……

  晚上，房玄齡正在處理政務，工部的撥款開始收緊，兵部要撥出去的海運錢款也開始捉襟見肘，朝廷庫房裏就這麽一點錢，若是貿然全部放出，麵臨破產不說，還有可能會出現銀錢貶值的窘境。

  正眉頭緊鎖著，忽然聽到手下人匯報，有一艘船私自出海沒有調令，船上的人好像是張慎微。

  “勳國公呢？”

  “去追了，不過那船跑的有些快，恐怕追不上。”

  現在海上的艦船分好幾種，第一代和第二代的艦船不必說，無論是性能上還是體型上都比不上第三代，但是比第三代艦船還要靈活快速的小艇也有幾十艘，小艇速度極快，如果前後出發的間隔時間不長，倒有可能追上。

  但是距離現在他們發現張慎微偷船出海，已經過去足足半個時辰了。

  恐怕，連影子都很難見到。

  “要不是看守船隻的兄弟發現少了一艘，恐怕到現在還不會發現有人私自出海。”

  房玄齡默了默，放下筆著，把大步流星出了府邸。

  海岸邊燈火通明，嚐嚐的海岸線仿佛鑲上了橘色明珠，兩條長龍蜿蜒曲折，將沙灘照亮的燈火輝煌。

  楊晨正盤腿坐在沙灘上數貝殼，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你怎麽在這兒？”

  “老房啊，你一把年紀了，大晚上的出來幹什麽？”

  房玄齡罵了一句不知長幼，卻也沒再追究下去，目光遠眺，還能看見張亮領著十幾艘船玩命的往深海區裏駛去。

  “擅自進海，可是大罪！”

  楊晨剛想說什麽，就有一道聲音直挺挺的插進來。

  “他大概，就沒想過要再回來。”

  索菲亞站在楊晨一側，低著頭，道：“其實海上也是不錯的。”

  房玄齡哼了一聲，甩頭走了。

  楊晨拍拍屁股站起來，笑嗬嗬的道：“你不是他的朋友嗎，為什麽不跟他一起走？”

  嘴上雖這麽說，但楊晨心裏還是罵罵咧咧的。

  張慎微這個混蛋，為了自己浪，連老爹都不要了。

  還不如在海裏喂鯊魚算了！

  索菲亞麵無表情的撇了撇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要走。”

  楊晨毫不給麵子的大笑出來，笑過後，才道：“明日開始我就開始準備材料了，你的手，一個月後差不多就行了。”

  索菲亞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了半晌，楊晨已經走了。

  身後海麵上，張亮追著小艇，最後也沒能追上，空曠遼闊的海麵上盤旋著他中氣十足的罵娘聲。

  張慎微為了追查凶手半夜截船而走，剛被老子氣的鼻子歪了的李世民這次就被氣笑了。

  張亮滿是驚恐，直到李世民賞他十個板子，心裏那顆石頭才落了地。

  還好，陛下還知道揍他。

  這樣起碼性命無憂！

  倒是張慎微那混蛋，他張家怎麽就出了這麽個小畜生！

  張亮捂著屁股的時候，大半夜的，翠花的身影一直穿梭在黑夜中。

  索菲亞的胳膊楊晨是看在張慎微的麵子才打算提前動手的。

  楊晨猜，他之所以沒帶上索菲亞，八成就是為了他那隻胳膊。

  反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楊晨順手幫了就是。

  “主人！”

  翠花忽然從窗戶外麵進來，楊晨手一抖，手裏剛剛成型的膠囊掉在地上，瞬間一個晚上白幹。

  “什麽事……”楊晨咬著牙根，要不是知道翠花是個機器人，否則這會估計他就要打人了。

  “檢索到兩個有同樣數據的人。”

  之前那兩具屍體楊晨都悄悄讓翠花掃描過，他們身上的皮膚碎屑會沾染在衣服上，那兩個殺人奪衣的凶手如果穿上了衣服，翠花就能通過大數據比對找出來。

  隻不過茫茫人海，要一個個檢查過去很耗費時間，否則也不會到現在才找出來蛛絲馬跡。

  張亮那邊是不能指望了，倒是翠花這邊，消息比楊晨想的要快些。

  “人在哪？”

  翠花的頭歪了一下，然後，楊晨就發現窗口躺著兩個昏迷不醒的人，他們的容貌就很外國人……

  “你直接打暈了？”

  翠花很實誠的點了一下頭。

  “……”

  楊晨覺得自己還是要鼓勵一下的：“翠花真是太棒了，竟然能想到直接把人打暈打回來的辦法，哈哈哈哈，比張慎微和他老子都靠譜太多了！”

  就是要是被人發現他也要倒黴就是了。

  翠花聽不明白，站在原地一點表示都沒有。

  楊晨摸摸鼻子，走近仔細看了看。

  現在有個問題，他是要把人送去給張亮呢，還是給房玄齡，他這邊又沒有牢房可以審查。

  楊晨這個問題就糾結了一秒鍾。

  “劉謙，備馬，去找一趟房相！”

  翌日清晨，房玄齡那邊傳來消息，案子破了，人也羈押起來，過兩天就要當眾斬首。

  此事沸沸揚揚鬧了許久，還死了好些士兵，人犯被抓，不僅朝上官員覺得鬆了一口氣，百姓們更是如此。

  所以一大清早的，街上就有人在放炮。

  過了兩日，就有囚車上街。

  作為乾州道第一次被公開處死的兩名囚犯，百姓們上街時的情緒格外亢奮，甚至連平時舍不得隨地亂扔的爛菜葉子都貢獻出來。

  “此二人先是將無辜百姓殺死，隨後喬裝潛入艦船中，藏在鍋爐房伺機而動，趁著無人注意引燃烈火，後又跳入海中逃生，當時正忙著救火救人，竟然就這麽被他們逃脫了，再之後他們又偷盜銀錢，指使他人替自己囤油，這才有了營地著火之事，至於前不久煙火秀上的火災，說來也巧，是他們不小心將剩下的油給弄灑了，又不小心碰到了蹦出來的火星，所以才有了那一幕。”房玄齡一雙眼睛半是渾濁，半是精明，看著囚車上被士兵押解下來的死囚，便說期了前因後果。

  “房相，你說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是人的本性，站在他們的角度，我們沒有資格去指責他們，甚至，他們在一定程度是英雄，隻是拿雞蛋和石頭碰，也是愚蠢至極。”

  一旁的劉謙悄悄抬眼看去，心道這老頭一把年紀了，還是個狠人。

  “成王敗寇，做這些小動作，隻能說明我們太過強大，對於他們而言，隻能做些不痛不癢的事情來報複一下。”

  “你確定是不痛不癢嗎？你和張亮一起主持艦船修建之事，如今從事艦船建造的已經有九十多人，那艘被炸毀的鐵甲艦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再造一艘出來？”

  楊晨笑不出來了，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其實我，現在在研究更先進，更強大的鐵甲艦，隻不過時間可能會有些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