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玟足足愣了許久，那段時間仿佛天地都消失了，無光無影無聲，隻留下她一個人，在黑暗中艱難的尋到一絲光亮，那束光逐漸放大，知道她眼前一晃，才陡然清醒過來。

  楊晨嚇了好大一跳，但也忍著沒打擾她，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就怕哪一處出了問題。

  “三姐？”楊晨試探的喚了一聲。

  楊玟此刻心情複雜，自己期盼已久的事情終於有了轉機，但偏偏失望的次數太多，已經不敢再輕易奢望，若是此事有了希望轉頭又成了空，她寧願從來沒有過。

  “三姐，你放心，這是真的，而且現在他就在這裏，我讓劉謙帶他出去采買東西了，正好趁著這個時間，來告訴你一聲。”楊晨鼻尖微微泛酸，心裏有湧上一股股酸氣，甚是難受，“三姐，我說真的。”

  楊玟身子抖了抖，一陣狂風暴雨的激動後已經恢複了正常，甚至連心跳都沒快上幾分。

  “晨哥兒，我……”

  “三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他回來了沒有，這段時間他還不能走，所以要住在這裏，你們有的是時間敘舊。三姐你放心，這一次，不會再有問題的。”

  楊晨定了定心神，想到長孫無忌的話，卻總覺得那廝不靠譜。

  靠別人，倒不如靠自己！

  李承乾的事情，自己怎麽也要兜住了。

  等到李承乾回來，楊晨刻意繞開楊家人，直到楊玟出現，才吩咐劉謙去外麵看著。

  兩個人四目相對的看了好一會，硬是一個字都沒說，就在楊晨快要坐不住的時候，忽然聽到：“你怎麽長的……不一樣了？”

  楊晨：“……”

  李承乾摸了摸臉，忽然想起來自己喬裝易容的事情，忙走到一旁打了盆水洗臉，濕漉漉的一抬頭，果然還是從前那個李承乾。

  見狀，楊晨知道自己該走了。

  “公爺，這好嗎？”劉謙摸著下巴，總覺得一男一女私會傳出去有損名譽，但是在自己家裏，也應該無傷大雅吧？

  楊晨瞪了他一眼：“說這麽多廢話幹什麽，好好看著，別讓人知道了，要是傳出去，我剝了你的皮，行了，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守著！”

  “公爺去哪？”

  “去皇宮！”

  ……

  楊晨攥了攥手，見到了李世民。

  李世民仿佛老了幾歲，讓人看著有些心驚肉跳，一旁的黃玉見是楊晨，倒是多了幾分喜色，看樣子，這段時間他也不好過。

  “李靖前腳剛來過，怎麽，連你也要來說朕是昏君嗎？”

  楊晨有些驚詫，就李靖那膽子，敢說李世民是昏君？借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說這種話，八成是李世民自己氣狠了，才說這種誅心的話。

  楊晨拱了拱手，浮躁的心逐漸開始穩了下來，見周圍伺候的宦官大都精神矍鑠的樣子，想了想道：“陛下，臣弟有話想單獨聊聊。”

  李世民狐疑的看他一眼，便擺擺手，黃玉很快識相的帶著人下去。

  偌大的宮殿，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楊晨隨意的找了個地方坐下，李世民瞪著他，卻也沒說什麽。

  “陛下，承乾回來，就在臣弟府上住著呢。”

  李世民聞言眼中亮起光芒來：“回來了？”

  楊晨微微頷首：“回來了，不過現在回來的不是時候。”

  “此言何意？”李世民才剛問出來，便了然了。

  現在朝臣反對他離開長安前往乾州道，李承乾又在這個時候回來，他身份特殊，雖然做了遮掩，但是朝中若有人真的盯上他，想要查出來也不是難事，屆時朝局會更加混亂。

  “陛下，承乾的身份臣弟不用說您也知道是見不得光的，承乾從澳洲出海回來，肯定是要進宮見陛下的，屆時滿朝大臣，他肯定會暴露，而且陛下原本是打算借此事讓承乾重新以別的身份生活的，但是現在情況特殊，恐怕朝臣們不會順著陛下，這件事若是有一絲絲的紕漏，都很有可能失敗。”

  楊晨頓了頓，目光遠眺，似乎多了些虛無縹緲的朦朧之感。

  “陛下，海上九死一生，能回來，不容易。”

  李世民心裏某根弦猛地一顫。

  “你是想告訴朕，現在這個時候不能和朝臣們對著幹，是這個意思嗎？”

  “是，畢竟此事如果有人有心鬧大，承乾做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會付之東流，陛下難道願意他再回黔州過那種暗無天日，毫無自由的生活，並且終此一生嗎？他出海，為的不就是搏一個自由的前程，其他的都已經不在乎了。”楊晨轉而看向李世民，覺察到他臉色有些慘白，但依舊直言不諱的道，“陛下的宏圖偉業，不應該讓承乾也擔上風險，澳洲礦產入長安，原本就是極其惹人眼球的事情，承乾被幾百人盯著，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陛下又何必讓他的處境變得更糟糕呢？”

  李世民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起來。

  坐在皇位上這麽久，他最近卻越來越有舉步維艱之感。

  若是年輕氣盛之時，何來如此之多的羈絆和阻礙，若是有人敢擋他，殺了便是！但在皇帝的位置上，並非事事都能隨自己心意，更多的是權衡利弊之下的妥協和不甘。

  誠如現在，隻要他多狠心一點，想要做的，立刻就可以做到，但是歲月磨礪的不僅僅是閱曆和越發沉穩的心，還有這麽多年來沉澱下來的親情。

  李承乾是他的愛子，從小到大，他都是疼愛的。

  若要他當真狠心不去管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陛下，臣弟言盡於此，這段時間臣弟會好好照顧承乾，陛下若是想明白了，也請告知臣弟一聲，不過相信應該沒有多少時間了，押送礦物的車隊不日便要進長安，到時候，一切都會順其自然的進行下去，不過臣弟還是相信朝中大臣們都是心善之人，不會把承乾往死路上推的。”

  楊晨說完就溜了，完全無視李世民要殺人的眼神。

  李世民瞪了楊晨好久，直到楊晨徹底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

  敢陰陽怪氣的激他，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