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三個男人反應出奇的一致，皆是一派從容姿態，絲毫沒有因為潘靈犀這句話生出什麽波瀾來。

  李世民和程處亮畢竟不是當事人，就算略有疑慮也不會當眾表現出來，而楊晨卻是因為這些年大大小小那麽多人要殺他，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不過這種習慣，除卻程處亮，應當以李世民為最，作為皇帝，大約沒有一秒鍾是沒人惦記他的性命的。

  潘靈犀暫時被押解至刑部大牢，楊晨打算出宮後再去見一見她，怎麽說也是相識一場，潘家沒有一個人能來，他拿著酒菜去一趟，也算朋友一場了。

  不過這朋友，大概潘靈犀也是不認的，楊晨自嘲的笑了一聲，便和程處亮一道告退出來了。

  程處亮對潘靈犀的事情不感興趣，叮囑了叫楊晨小心，又好奇的道：“那個崔徠，你說陛下會怎麽處置？”

  “大概……會同意辭官吧。”楊晨慢悠悠的晃著腿，此時正好夕陽餘暉灑在皇宮的石板路上，淡淡的泛著一圈橘光，空氣中的塵埃輕飄飄的四處遊蕩，他跨步上前，瞬間就撲了一身的灰。

  程處亮嘿嘿一笑，像是就等著他這麽說：“我倒是覺得不會，崔徠那人雖說性子軟了些，但是本心是好的，能夠為國為民著想，算得上一個好官，陛下是難得一見的明君，連魏征那麽衝的性子都容得下，崔徠更不用說了，晨子，我跟你賭五百兩銀子，怎麽樣！”

  楊晨瞥他一眼：“我再加五百兩，賭崔徠還是會辭官。”

  程處亮眼睛瞬間發出亮光，興衝衝的搓搓手：“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輸了，就要給我一千兩！”

  楊晨眉毛一挑：“一言為定！”

  兩人肩並肩出了皇宮，一出去，就撞見了等的已經在打瞌睡的褚彥甫。

  “公爺！公爺您可算出來了！”

  楊晨很嫌棄的後退兩步：“你怎麽還在這裏？我說了那幅畫不賣！你想要，找人再去畫一幅！”

  褚彥甫齜牙，從牙縫裏擠出來似得：“那可是……顧愷之畫的……我上哪找去……”

  程處亮在一旁幸災樂禍：“你可以派人去找墳，扒開了讓他畫一幅！”

  “……”

  這個建議餿的，老遠都能聞到氣味。

  見褚彥甫一臉吃屎的表情，楊晨和程處亮心情大好的大笑三聲。

  “不跟你逗了，晨子，我先回去看看我爹，先走一步了！”

  程處亮一走，楊晨無視在一旁跟狗皮膏藥似得的褚彥甫，抬腿就往附近酒樓走去。

  褚彥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了悲催的跟了上去。

  “公爺，您出個價怎麽樣？”

  “公爺，我爹真的要把我打死了！您可是宅心仁厚的人，總不會眼睜睜看著我真的去死吧！”

  “公爺，我求你了啊……”

  “閉嘴！”楊晨不耐煩的嗬斥一聲。

  褚彥甫嚇得條件反射將嘴捂住。

  “我要去一趟刑部大牢，你要是再在我耳邊嘰嘰歪歪，我就讓你去蹲大牢！”

  褚彥甫眼神逐漸驚恐，眼看楊晨拿著東西走了，硬是嚇得不敢跟上去。

  等楊晨提溜東西到刑部大牢的時候，李靖正好從裏麵出來。

  “你怎麽來了？”李靖顯得有些意外，隨即想起剛剛被親兵拿入大獄的潘靈犀，恍然道，“你是來見人的？”

  楊晨微微頷首：“是啊，我還有些話想說。”

  李靖嗯了一聲，招招手叫來一個親兵，吩咐道：“帶楊公爺進去吧。”

  楊晨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問道：“大伯，您這是有事？”

  楊晨這聲大伯叫的李靖莫名的舒暢，有種德高望重的感覺，當即沉聲道：“不錯，兵部那邊有邊境快報，長孫大人方才派人過來，所以我得去一趟。”

  兩人又閑聊了兩句，隨後李靖便匆匆離開了，楊晨拎著食盒在親兵帶領下也進去了。

  刑部大牢楊晨還是熟悉的，當初潘靈蟬還放火將它燒了個幹淨，如今這新建的，模樣看起來和從前是一模一樣，但是建造的材料是鋼筋水泥，就連屋頂的脊梁都用鐵皮包了一遍，就防著再著火的可能性。

  因為新建的緣故，大牢裏環境看起來倒是沒有那麽糟糕，不過在大冷天的，裏頭還是陰冷的很，楊晨搓了搓胳膊，在前頭帶路的親兵便刻意的將手上的燈籠靠了過來。

  “楊公爺，裏頭有些冷，待會卑職就給您弄個火盆放在邊上吧。”

  有人獻殷勤，楊晨自然不會拒絕，一路跟著到了牢房門口，那人便急急忙忙的走了，不消片刻一個燒著煤炭的火盆就出現在了眼前。

  楊晨瞟了一眼，還未說話，一把椅子就出現在他屁股底下。

  這大牢的待遇……還真特麽好啊！

  牢房裏坐了一個人，默默的看著楊晨在外頭坐下，等到隻剩下他們兩個了，潘靈犀站起來走到牢房門口，掃了眼他屁股下麵的椅子和腳邊的火盆。

  “位高權重的人就是比我這個階下囚的待遇好。”

  楊晨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她：“你這是廢話，這種情況放在哪裏都是一樣的，你不會因為這個就想說大唐腐敗吧？”

  潘靈犀被懟的臉頰肌肉一抽一抽的，最後哼了一聲回去坐下了。

  楊晨將手裏的食盒透過縫隙塞進去。

  “我買的東西，不必客氣。”

  潘靈犀掃了一眼，卻沒有動。

  楊晨索性身子前傾，靠近了一點：“你要是不吃，往後可就吃不到了。”

  潘靈犀輕哼一聲：“我看你還是顧好自己再說吧。”

  “我挺好的啊，什麽都沒變，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想見陛下，你應該知道如果你去見了會是什麽下場。”

  潘靈犀忽然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似惆悵，又似不甘。

  “我原本是想著，如果能進宮殺了他，那我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可等到看見他，忽然覺得我根本殺不了他。”

  楊晨嘴角抽了抽：“你能意識到這一點說明你還有救。”

  潘靈犀翻了個白眼，繼續道：“我知道，潘凝煙曾經也想殺了他，結果最後落得個屍首分離，連全屍都沒有的下場。”

  楊晨嗯了一聲，還點頭附和。

  潘凝煙那個女人死了，死的楊晨又痛快又氣憤。

  潘靈犀忽然看向他：“剛才李世民說楊隋，這是不是和潘凝煙有關係？”

  楊晨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怎麽會猜到這裏麵去的，不過這雖然是事實，但是楊晨不打算跟她深究，反正跟她也沒有關係，而且說多了，說不定自己都要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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