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作者:
扛鋤葬花 更新:2020-12-18 16:45 字數:4196
已是十八歲的人了, 卻像個小孩子一樣,思念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露出這樣可憐無助的表情。
江北清與林玉淼對視一眼,麵上都寫著為難, 皆不知該怎麽辦。
扶靈抬起頭, 眼前正是一道高牆,隻要越過這座牆她變可以離開司家,視線遙向牆外看去, 是一片湛藍清澈的天空, 綴著數不清的白雲, 那雲延綿到天邊,怎麽看都看不到盡頭。
空氣莫名有些沉悶, 三人都安靜下來。
直至靈劍宗弟子找來,說宗主有事要找林玉淼,她才有了些反應。
“林大哥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跟在江姑娘身旁的。”
看到林玉淼因為擔心自己不敢離開, 扶靈主動保證不會亂走。
她這一聲‘林大哥’叫的又輕又甜, 加之年紀小、模樣又生的俏, 倒真像個懂事的妹妹。
林玉淼聽見這三個字亦是心頭一軟,愈發覺得她純真可愛。
他點點頭, 臨走前也沒忘留下叮囑,話語中盡是關心。
“我一會就會回來。”
江北清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與林玉淼幼時相識,雖不是同宗弟子,但都是各自宗門裏這一輩最出色的弟子,因此見麵切磋道術的次數並不少, 二人對彼此的性格都很是了解。
印象之中,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林玉淼對異性這麽溫柔。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她轉過頭盯著扶靈細細看了一眼,眸中的戲謔之意也越發濃鬱。
身側少女膚白勝雪,麵容俏麗秀氣,五官中處處透著純淨無暇之感,閉唇不語的時候乖巧天真,抿唇露笑的時候靈動嬌俏,傷心難過的時候惹人憐愛,單論容貌與氣質,確實容易激起人的好感。
轉眼之間,這處隱蔽角落就隻剩下兩個人。
江北清見林玉淼已走,忍不住出聲打趣,
“林大哥?你與林玉淼很熟?也是,倘若不熟他也不會應下你師姐的請求,還對你這麽好。”
扶靈心性雖單純,但自從確定九嚶喜歡自己後對於情愛一事便敏感了許多,很快就聽出了這句話裏的八卦意味。
她抿抿唇,表情變得有些嚴肅,說話時的語氣,也是一本正經。
“你不要亂說,我叫他林大哥是因為他今天幫過我,至於他對我好,則是因為他手裏那把靈虛劍,那把劍是我換給他的!”
靈虛劍的威名,修真界無人不知。
江北清沒想到二人之間有過這樣一段淵源,即便不是劍修,她也知道得到這樣一把劍對於林玉淼來說意味著什麽,也難怪他對扶靈會這般照顧。
“你倒是大方,連這樣的仙器都舍得換給他。”
“靈虛劍是林大哥父親的遺物,後來雖到了我手裏,但終究不是我的東西,我自不能強占不還,更何況我也不是劍修,這把劍在我手裏根本發揮不了作用,還不如將它交給真正需要的人。”
一席話說的不卑不亢,輕易便讓江北清記起扶靈離開江家時拒絕玉龜的場景。
這一刻,她的扶靈的印象又變好了不少。
她麵色有些恍然,輕笑一聲後才應了聲。
“原來如此。”
許是擔心她還對自己與林玉淼的關係有所誤會,扶靈又壓著聲音強調了一句,
“你不要再胡亂猜測我與林大哥的關係,我既叫他大哥便真的隻是將他看作哥哥而已。”
江北清聞言眼中笑意更甚,暗道扶靈還是太單純,她隻當人是哥哥,但這並不表示林玉淼也將她看作妹妹。
但這終歸是他人私事,說得多了,隻會顯得逾距。
二人已在這座假石後待了半個時辰,江北清看扶靈情緒變好了些,便帶著她離開了。
婚宴尚未結束,來參加宴會的賓客都在前廳,因此後院偏堂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影。
二人都是活潑性子,林玉淼又不在,膽子便漸漸大了起來。
扶靈心中時時記著宗中長輩的叮囑,因此並不敢太過放肆,但江北清不同,她並不知道扶靈處境危險,行事便張揚高調了許多。
兩人在司家後院四處閑逛,行至一處破落舊院時正好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孩童啼哭聲。
扶靈心有顧忌,猶豫著不敢上前。
裏麵的小孩似乎察覺到有人經過,哭聲竟越來越嘹亮、越來越可憐,但細細聽去,那聲音卻不像人類孩童,聽上去又尖又啞。
荒院裏聽見這樣悲淒可怖的哭聲,就連江北清也有些手腳發麻。
此地已離司家正廳很遠,附近除了詭異尖銳的孩童悲泣,再沒有其他聲音。
扶靈有些害怕,正要拉著江北清離開,那破院裏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是有不少人過來了。
眼看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二人無處可退,隻得尋了個隱秘角落藏了起來。
院子裏的哭泣聲漸漸大了起來,響徹四周。
江北清聽了半刻總算察覺出不對勁,立刻伸衝著身旁的少女低吼了一聲,
“別聽!”
扶靈蹲在角落裏連氣都不敢大喘,尚未反應過來,耳邊又是一聲尖叫。
她腦中轟然一響,眼前竟出現一層白蒙蒙的霧瘴,竟是被那聲音迷惑陷入了幻境。
幸得她日日背誦清心訣,未等那聲音消失便又暈暈乎乎的恢複了些意識。
江北清怕她再被迷惑,馬上讓她捂住耳朵。
半刻過後,那哭泣聲徹底平息,二人才總算鬆了口氣。
扶靈不知那是什麽聲音,竟有這樣的魔力,她正想開口詢問,那破院大門忽的被人推了開來,從裏麵走出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年,為首的正是司家三少爺,圍在他身旁的,也全是八族子弟。
二人不敢發出動靜,待到那群人離開,才敢從陰影裏走出來。
破院中安安靜靜,之前的哭聲也聽不到了。
扶靈看著那破院大門正遲疑要不要上去,江北清便搖了搖頭,拉住她的手臂就要帶她走。
“司家私事,你我最好別管太多。”
隻是司家的事嗎?方才那群人裏分明還有其他家族的公子少爺。
扶靈沒有動,依舊定定的看向大門的方向。
她想去看看裏麵是不是真的藏了個小孩,也想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江北清麵上有些糾結,顯然是知道些什麽。
“別看了,隻是一條魅蛇而已,快走吧。”
魅蛇?
扶靈訝然,一時間竟沒想起來魅蛇是什麽。
尚是困惑時刻,院裏恰好刮過一陣風,將大門吹開一道細淺縫隙。
她抬起頭,目光順著門縫朝屋裏看去,正好看到兩顆綠豆大小的眼睛正目露凶光的盯著自己。
那雙眼睛的主人,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扶靈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一條又細又長的蛇尾便從眼前閃過,砰的一聲合上了大門。
這一刻,她終於記了起來——
魅蛇是傳說中人身蛇尾的高階妖獸,這種妖物無論男女容貌皆生的豔麗無雙,聲音可迷惑人心,尤其是它們的哭聲,能讓人在幻境中享受情/欲帶來的無上快樂。
魅蛇天生逃不過被人囚禁玩弄的命運,為了保護自己,它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沾劇毒,普通人若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恐怕會立即喪命。
自數百年前天修者將世間妖魔趕進無回山穀,世上已再沒有魅蛇出現。
扶靈想起那雙眼睛,兩隻腳就像被釘在了地上一樣,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可是她還那麽小。”
那麽小,就被這些所謂出身高貴的大宗子弟強迫——用聲音滿足他們的欲/望。
江北清表情難得沉肅,沉默了一會才應聲,
“無回山穀封印鬆動,裏麵的妖魔想往外逃,外麵的人也在想方設法進去,魅蛇妖力低下,單靠它們自己絕對走不出山穀,裏麵那隻小的,恐怕是被人偷偷帶出來的。”
“雖是大宗,但不代表事事都能做到光明磊落,今日你若要管這事,不止是與司家作對,也是與其他大族作對,明白嗎?”
扶靈聞聲愣了愣,隱約聽出這番話裏還有其他含義。
天將大亂,真正遭殃的總是最底層的那批修士,四宗八族身處高位,得到的或許會比失去的更多,除非——
這世上出現第二個妖龍平天。
往日在她認知裏,正邪不兩立,正指的是修道者,邪則是妖物與魔物,但今日所見所聞,卻讓她開始對這個想法產生了動搖。
隻說屋裏那條小魅蛇,她又做錯了什麽?
無回山穀封印將破,帶來的不止是人間災禍,更引出了藏在暗處不能見人的利益之鏈。
二人齊齊噤聲,再不敢看那破院,快速逃離了此地。
或許是為了顯示家族的強大,白日婚宴過後,司宜光晚上還為眾人安排了一場與眾不同的表演。
說是表演,更像是一種單方麵的屠殺。
司家天台,所有人聚在中央,目光全都放在台下的比試場中。
扶靈低下頭朝籠子裏看了一眼,才發現裏麵躺著幾個半人半熊的妖物。
“司家竟囚禁了這麽多妖物。”
江北清驚訝不已,再看四周賓客的表情,都是一臉興奮,見不到絲毫震驚。
除卻十八年前的妖龍,世人再未見過其他妖魔。
無回山穀封印的解除,無疑點燃了他們的殺戮心。
八族中的秦家擅製兵器,何家擅長製毒,兩物結合,便是一大殺器。
秦家近日新製出一種強弓,專門用來抓捕妖魔,為試驗新弓的威力,司宜光特意從何家借來藥性最強的毒藥塗抹在箭鋒上。
扶靈望著場內的妖物,內心不自覺的有些害怕,不禁往江北清身旁靠了靠。
四周寂靜無聲,一個黑衣青年手持一把木弓從天台直躍而下,穩穩落在那幾隻熊妖麵前。
隻見他走到比試場中心,一隻腳朝地上踩了踩,幾根粗如手臂的大鐵鏈頓時從地上升起,瞬間將那熊妖吊了起來。
熊肉厚實,最適合拿來當試毒試箭的靶子。
扶靈瞪了瞪眼,隱約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誠如她猜測的那樣,那黑衣人禦風飛至半空,而後從身後箭袋取出一支長箭,拉開玉弓,直直朝熊妖射去。
隻不過一箭,那妖物就徹底沒了氣息。
緊接著便是第二箭、第三箭——直至五隻熊妖全部氣絕。
秦家的弓箭很好用,何家的毒藥也足夠強,無聲的靜默後,天台之內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拍掌聲,皆是在慶賀歡呼。
扶靈初次見到這樣殘忍駭人的場麵,臉色已是一片煞白,後背亦是層層冷汗。
今日所見,已打破她往日所有認知——
何為對,何為錯;誰是正,誰又是邪?
比試場中,地上明明沒有一滴鮮血,但她卻還是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她身體抑製不住的顫抖,連呼吸都變得緊促,直至江北清的聲音響起,她才癡癡的回過了神。
“扶靈,你看誰來了?”
她輕喘口氣,額邊留下一顆冷汗,神情依舊恍惚,待回頭時,才發現人群外站著一位身姿曼妙的白衣美人。
那美人氣質清冷無雙,麵上雖無表情,雙瞳卻在與她對視的瞬間沁出一縷溫柔淺淡的笑意。
隻是一瞬,也足以讓人記掛一生。
扶靈呼吸一滯,呆了半秒才反應過來——
她掛念了一天的九嚶師姐,竟提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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