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父與父
作者:崴少      更新:2020-12-16 11:06      字數:4192
  大島武隆是向北而行的,打算去往比較寒冷的北海道,用大自然的溫度來鍛煉身體的耐性,在蘇櫻發現了那封信的時候,他正慢悠悠地走在東京的邊緣區域,再過一段很短的距離,就能夠離開東京了。

  大島武隆突然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直覺告訴這位常年與自然力量打交道的空手道大師,他被“人”給盯上了,那是一股比嚴寒更為冰冷刺骨的感覺。

  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怪異身影,身穿樸素的和服,腰間掛著兩把刀,麵容則是被一團陰影覆蓋,模糊不清,而那道身影所經過的地方,周圍的人群好像都沒有發現這個奇怪的家夥,沒人投去奇怪的打量眼神,大家依舊是在和身邊的人有說有笑。

  來者不善。

  大島武隆下意識便將自己那用手提著,背負在身後的小布囊扔到一旁,多年的習武經驗所賦予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怪異的東西絕對不能以“人類”二字來衡量,至少也擁有人類所無法媲美的力量。

  經過大島武隆身邊的人群都互相提醒著,稍稍遠離了一點這個突然扔掉小布囊的習武宗師,他們不知道這個塊頭魁梧,肌肉健碩的家夥為何要突然扔掉隨身的小布囊,但是他們能夠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突然湧現出的那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氣息。

  木屐輕輕敲打在水泥路上的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但是好像就隻有大島武隆一人可以聽到這種聲音,就像是催命的鬼差不斷搖晃著手中的鈴鐺。

  怪異身影很快便站在了距離大島武隆三米遠的位置,這樣的位置算是一個安全距離,看來它並沒有突然襲擊的念頭。

  大島武隆轉瞬間便調整了自己的氣息,變得比平日更為綿長,隆起的肌肉也緊繃了幾分,有利於先發製人,那身鍛煉到極致、無可挑剔的肌肉和常年在烈日暴曬等嚴苛的自然條件下所造就的黝黑健康的膚色,讓人毫不懷疑這位空手道大師的強大爆發力足以做到一擊斃命,哪怕說是一拳打死一頭牛大多數人都會相信。

  大島武隆緩緩地拉開了一個普通的空手道拳架,左腳後撤,一手出拳在前,一手握拳在腰間。

  在周圍群眾的眼裏,這個穿著空手道服的家夥好像正在對著空氣說話一般,像是發神經似的,於是都露出了嫌棄的眼神,紛紛再度躲遠了幾分。

  “あなたは人間ではなく、妖怪ですか(你不是人類,是妖怪嗎)?”大島武隆麵色凝重地問道。

  怪異身影沒有說話,甚至連點頭搖頭都沒有。

  “まったく失禮なやつだ(真是個沒禮貌的家夥)。”大島武隆撇了撇嘴。

  怪異身影依舊沒有說話,隻是將籠在袖子裏的雙手釋放了出來,那是一雙幹枯慘敗的雙手,隻有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生物,才可能擁有這樣一雙恐怖的手。

  “まあ、とにかく私を殺したいというあなたの殺気は明らかです(算了,總之我能夠確定你想要殺掉我,你身上的那股殺氣太明顯了)。”

  大島武隆再度開口說道,但是對方好像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裏,反而偏頭看向了高處的某個地方。

  怪異身影察覺到了那雙躲藏在高處的眼睛,那雙等著看好戲的,如同黑夜般深邃的眼睛。

  大島武隆見到自己被對方如此輕視,便有些心生不滿,怒斥一聲,“こいつ,人を見くびるな(你這家夥,不要看不起人了)!”

  這一聲呐喊將周圍的行人都震懾得紛紛逃離開來,以為這個穿著空手道服的魁梧男人發瘋了,好像下一秒就會做出電影裏殺人狂的那種當街濫殺無辜的舉動來,甚至有人一邊疾著走一邊掏出了電話打算報警。

  大島武隆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對麵那道有著輕蔑眼神的身影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異樣。

  街道上刮起了一陣輕風,將怪異身影的和服一角輕輕吹動了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大島武隆率先出拳,右腳在地麵扭轉發力,小腿上的肌肉線條分明,就像是一台水泵機一般,提供了驚人的力量,在堅硬的水泥地麵上崩出一圈灰塵,讓大島武隆的身形如同飛快地躥了出去,相較於普通人而言,光是這等速度就意味著是壓倒性的勝利了。

  但是還不夠快,怪異身影那雙狐媚眼睛看穿了對方的進攻軌跡,輕輕抬起了左手,擋住了對方那鐵錘般轟來的重拳。

  耳畔嗡嗡作響,怪異身影的身形搖晃幾分,心中微微驚詫,輕蔑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凝重。

  大島武隆眼見方才那記先發製人、傾盡全力的攻擊既沒有一拳將對方撂倒,也沒有取得足以支撐繼續連擊的優勢,便明智地迅速後撤,趁著後撤期間瞬間吐納一次,完成了氣息的轉換,而後變換了拳架,正是與蘇櫻切磋之時那副被對方在心裏暗暗吐槽像個“讀書人”的拳架,隻不過此時改為了左拳在身前,右手負後。

  頂天立地。

  大島武隆盡量不讓自己的疼痛表現在臉上,隻是眼角還是忍不住輕輕抽搐了一下,方才那一擊讓他了解到了對麵那個怪物的恐怖防禦力,就像是直接打在了鋼板之上,讓他那經曆過巨石打磨的右手手骨都出現了細微的裂痕,所以他才改變了拳架,將右手負後,不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傷勢。

  “確かにすごい怪物です(確實是個了不得的怪物)!”大島武隆在心中暗暗驚歎,突然有些失落感,自己這一生所追求的“最強”二字,這個支撐著自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辛苦鍛煉肉體的信念,竟然在短短幾天內就接連受到了兩次沉重的打擊。

  怪異身影甩了甩自己的左臂,眼神中浮現了幾分凶狠,看來也開始正視起了對方。

  “嘶~”怪異身影彎下腰去,身形低沉幾分,它微微張開了嘴,露出了滿嘴的尖牙,而且從它的嘴中居然噴吐出了一縷縷灼熱的乳白色氣流!

  大島武隆的神色猛地一變,充滿了震驚,他看到對方的背後好像出現了一張張或憤怒咆哮,或痛苦呐喊的人臉,而且還是血紅的顏色,就像是在驕傲地展示著那些被其斬於刀下之人,即使死掉之後也無法得到解脫,靈魂將會被拘押成為它力量的一部分!

  這位浸淫武學多年的宗師,甚至連大自然****、硬石巨木的偉大力量都無法讓其退避的男人,此時居然產生了逃跑的想法。

  但是一切都晚了,在這種強大的怪物麵前,哪怕隻是稍稍的一絲分神,都已經意味著生命的終結。

  大島武隆最後的感覺就是腹部傳來的一陣劇痛,對方的手掌貫穿了他的腹腔,連同內髒和脊柱一並破開,就像是筷子戳進了柔軟的豆腐之中。

  大島武隆的嘴裏噴吐出了猩紅的血液,像是血色的噴泉,他身體的溫度在迅速流逝,雙眼中的所有景物立刻黑了下來。

  怪異身影沒有立即將充當刀刃的手掌從對方的腹部抽出,反而是狠狠攪動了幾下,最後連同對方的腸子和內髒都一並扯了出來,嘩啦啦流了一地,鮮血淋漓。

  所有看到了這一幕的人都驚呼著逃竄起來,他們不知道為何倒在地麵上的那個魁梧男人會突然就倒地不起,而且還是以一種極其悲慘的死法死去。

  恐慌就如同病毒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不斷有人高聲驚呼,而那道怪異身影站在如同洪流般向四麵八方撤退的人群之中,安安靜靜的,好像這一切都從未發生。

  “自分は相手に勝てないと知りつつも、思い切って戦う。人類という種は本當に麵白いです。私本當に夢中になりました(明知道不是對手,還主動找死。人類可真是有趣的東西,讓我怎麽也欣賞不夠)。”那雙黑夜般眼眸的主人一口飲光了手酒杯中的葡萄酒,如此說道。

  ···

  那位鶴發童顏的老人,噬神者組織的首領,日本神道教中地位最高的天照大神,正安安靜靜地站在一幅畫像麵前,這幅神秘的畫像可以說世界各地的每個隱秘組織都絕對有著一幅,是畫中的A先生將生存的希望,將與神對抗的力量——“弑神血清”帶給了人類,就如同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盜取火焰,給人間帶去了溫暖和光明。

  眾神都認為注射了“弑神血清”的人類女性是“盜取神明力量的竊賊”,而其實A先生才是那個最應該被滅除的強盜。

  天照大神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透露著一絲寒冷和懷疑。

  良久,天照大神終於放棄了內心的那股“背叛”想法,她見識過高坐於寶座之上的那個男孩的實力,一擊秒殺完全力壓自己的盤古大神,那次當眾裁決除了是懲罰“叛徒”之外,又何嚐不是故意做給自己這些“軍心不定”的家夥看的?

  天照大神轉過身去,走了幾步,放寬心地坐在了噬神者會議廳的主位上,現在噬神者們都駐守在自己的區域內,而隻要天照大神不將自己身上“約定俗成”的“透明”術法解開,那麽普通人就無法看到她。

  天照大神揉了揉自己的眼皮,感覺有些疲乏了,從兩年前想到了“和平條令”這個計策,打起了“漁翁得利”的小算盤,並且不惜犧牲大量的神明製造了“血色慘案”,以此為突破口占據了現在這副皮囊,兩年來小心翼翼地陪伴在那個真主的身邊,伴君如伴虎,生怕對方發現自己的這點心思,但是沒想到自己這番堪稱完美的計劃,對方居然還是知曉了,而且聽其語氣,還是早就知曉了的。

  最終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差點連命都賠了進去。

  不知道為什麽,天照大神又想起了那對母女,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那個曾經手刃自己許多部下,讓自己恨得咬牙切齒的女人,既然在“血色慘案”中遇到了,自然不能讓她那麽痛快地死去,所以便將她變為了瘋子,讓噬神者組織曾經的英雄淪為了笑談,而那個女人的女兒,兩年前看她眼瞎,而且肺部的病很嚴重,跟個死人差不多了,所以才連同她和她母親一同放了。

  “もしかして、事情が変化しますか(難不成會有變數嗎)?”天照大神捫心自問道。

  “叮咚”。

  門外響起了有客來訪的鈴聲,天照大神看向監控,原來是它回來了。

  天照大神苦笑一聲,當真是“命中注定”嗎?當初那個為了拯救女兒的性命,強大的“願”被自己感受到後現身在其麵前,然後甘願成為使徒的男人,現如今成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自己也抹除了他和他女兒的所有記憶,但是沒想到他的女兒——那朵驕傲的血色玫瑰,那朵美好的粉紅櫻花,正是這次真主命令自己除掉的目標。

  天照大神按下了開門的按鈕,一層層合金大門次第打開,會議大廳內仿佛飄過了一陣風。

  “あなたに任せた任務はどうなりましたか(我交給你的任務進行得怎麽樣了)?”天照大神將頭偏轉向另一個方向,盯著那道已經站在會議大廳內的怪異身影問道。

  那道怪異身影,實則由蘇櫻的父親蘇武所化作的使徒並沒有開口言語,隻是點了點頭,好像自從身為人類的身份被剝奪之後,一同被剝奪的,還有它開口說話的能力。

  天照大神變得有些期待起來,舔了舔猩紅的嘴唇,眼神中露出了炙熱的光芒,輕笑道:“でも、よく考えてみると、このような狀況で父と娘が再會したら、きっと感動して麵白いと思います(不過仔細想想,這種情況下的父女重逢,想必會很感人,很有趣的吧)。”

  “素晴らしいですね。楽しみにしています(真棒啊,搞得我都有些期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