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十六夜(上)
作者:南淮羽      更新:2020-12-16 11:19      字數:7099
   鶴染街邊的小酒肆裏夥計們吆喝著,門前古樹上的桑葉蕭蕭, 樹下的短桌旁坐著一對尚自飲酒的年輕男女。

    距離東海大宴還有不到幾個時辰, 街頭早已掛好了深淺錯落的倩紅長絹,風起時揚州城的聽春樓上絲竹悠揚。

    路邊的人群忽然傳來壓抑的騷動聲, 九馬駕車的蹄落聲由遠及近傳得飛快。樹下的黑衣公子看了一眼街上並駕齊驅的三輛馬車,垂眸搖了搖頭笑了, 繼續飲酒。

    領頭的兩輛中,右側是一輛鶴雲金鯉的楠木馬車。

    與其說是馬車, 更不如說是一輛行走的黃金屋。綴滿串串東海珍珠的幕簾在馬蹄齊飛之中迸濺作響, 簾內灰發的嬌小公主身影綽綽, 頭戴珠釵瓔珞端坐於車中,幽幽金帳垂落之下極盡奢華。

    另外一輛雪色的長廂馬車緊隨其後, 悄無聲息地壓在另外兩輛馬車之間。息家的鷹紋暗暗落在了窗沿的陰影處,在百姓的偷偷打量之中一閃而過。

    至於左側…

    黑衣的男子遙遙看了一眼坐在烏木啞漆紅帳內, 鬼麵紅衣手邊還隨意扔著一把長弓, 昏昏沉沉地仰靠在榻上喝著清酒, 等著入城儀式結束後, 好回宮找萬傾珠詳談據點圖的北涼女子。

    一時間有些默然。

    雖然隻是一個過場,但也過於敷衍了吧?

    “羨慕嗎?”對麵的粉衫女子笑著托起了腮去看他, 語氣似有些不明。

    “當年,你們蕭家也是如此…盛極一時。”她目光幽幽地落在地上,輕聲開口。

    “九兒不可能永遠和我在街頭遊蕩。”

    蕭世離懶得反駁,喝完了杯中剩下的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她是北涼的公主,終有一日會作為攝政王的幺女站在宮中最高的大殿上。

    我需要做的,是有朝一日不讓她像當年的蕭家一樣,從那個地方落下來。”

    “都說蕭家養出來的公子哥們善權謀心腸狠,你倒是出乎意料地善解人意。”

    桌案對麵的喋蛾首領像個窈窕的貴族小姐似的,小口小口啄著杯中的梨花釀。

    “你之前拿到的那塊玉佩,確實是我派手下送去的…不過她似乎對公子您的身份有些誤會,倒是我考慮不周了。”

   “黎晟的玉佩,為什麽會在你們手上?”

    他攤開掌心,露出那塊蛟龍紋的羊白玉佩,“我之前去查閱了當時仵作的記錄,他死時,身上並沒有發現這塊玉佩。”

    “啊…那就是很長的一個故事了。”

    幾縷陽光從樹蔭中落在阿魅纖瘦的身形上,她十指交叉撐著小巧的下巴,歪著頭溫軟地笑了起來。

    “公子想要聽嗎?”

    ——

    阿魅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去。

    風卷起了杯中的殘酒,蕭世離沉默著將樹下的酒器在桌邊整理好,扭過頭去看一旁的長街。

    黎九幾人的馬車已經進宮了。鶴染街上的小販們紛紛拖出了之前一直藏在街邊鋪裏的攤子,原本沉寂的街上重新熱鬧了起來。

    還沒等他去回味一下此處的生機勃勃,就聽得幾聲低笑從酒肆旁傳來,蕭世離回過頭,微愣了一瞬,隨即微微沉眸下拜。

    不遠處的樹下,身著便服的中年男人撫掌而笑,不知什麽時候就站在那裏了。

    “不必多禮。”那個男人淡淡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你是誰。這次來,是要讓你幫你家主子,和我們一件事的。”

    ——

    傍晚的燭燈昏黃,思齊宮一路上全是抱著綾羅綢緞一路小跑,忙著準備大宴的宮女們。黎九帶著鬼麵連躲帶閃,一路走一路扔著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配飾,隻留了一件火紅色的大罩,就鑽進了公主院。

    流月被她差去取宴會上的衣物了,驚風則去了斛晚夫人那裏。

    不知為什麽,她最近總覺得阿離這家夥在瞞著自己做些什麽。

    不過也就是想想,她看對方的神情是肯定猜不出來的,倒不如等他親口說出。

    揚州的晚風愈發急了,黎九忽然一陣莫名的心慌,猛的回過頭。

    深長的宮街點滿了大紅的燈籠,來來往往的侍衛宮女們從她的身邊擦肩而過,他們急匆匆地低頭走著,沒有人去在意眼前這個紅衣的女子究竟是什麽來路。

    明明自己才是穿越而來,理應知曉一切之人,可她還是隱隱感覺到,自己此刻就如同是被投入暗潭的一顆石子,在深不可測的暗流之中越陷越深。

    “你問那個‘影星複燃’?其實是可以試一試的。”

    她的耳邊忽然響起萬傾珠臨行時的話,不由得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掌心。

    “我剛剛看了,您的命格很奇特。如果對方想要複燃的對象是您的話…隻要執念夠強烈,應該可以試試看吧?”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

    自己的穿越究竟是偶然,還是一場被人精心設計的謀劃?

    黎九不敢細想,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很多事情都是模糊的,但她至今,都清楚地記得原主臨死前的記憶。黑暗中尖銳的鋼釘刺入了自己如今清晰白皙的掌心,鋼針上的毒液緩緩滲入血肉之中。

    身體的感覺逐漸遠去,自己的四肢在男人瘋狂的慘笑之中,被活活剖下。

    “黎九……黎九…”

    她聽見對方嘶啞著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喊著自己的名字,捏著自己喉嚨的五指痙攣顫抖,像是在隔著那具軀體嘶喊著什麽似的,一遍又一遍地低語。

    “不要去看他……記得…不要去看那個人…也不要答應他…”

    是她如今最為熟悉的聲音,黎九皺了皺眉,沒有做聲。

    事到如今,她其實並不恨他當時的做法,隻是不讚同。在親自參與了黎家之間的爭奪之後,阿離那種心狠手辣的手段,才是上位者真正需要的。

    她當年是因為派係與阿離不同,在江都人微言輕,又是北涼王死後為數不多能調動揚州的北涼鐵騎之人,所以才會被他找了個由頭處死。

    如今他們既然在同一派別,那麽自己的生存安全…大概問題不大?

    “我會殺了你……你聽到了嗎?”

    回憶裏蕭世離接近扭曲的低笑聲再次回響,像是在壓抑著什麽似的,惡狠狠地獰笑著,“…你會死……黎九…你沒有機會了…”

    遠處的吆喝聲悠悠傳來,黎九忽然渾身戰栗著僵在原地。

    有什麽不對。那不是她熟悉的語調,他憤怒時的語氣不該是這樣的。

    “我會殺了你……你聽到了嗎?”

    大宴的鑼鼓敲出了第一聲喧嘩,她忽然捂住嘴巴,蹲在地上睜大眼睛,抱住了雙臂。

    她聽出來了。

    錯了,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黎九把頭埋進手臂間,在心中默念著,長久地不說話。

    臨死時記憶中阿離獰笑著的聲音,如今聽起來,竟是在哭。

    眾人在他眼中撒下仇恨的種子,他卻用來數星星。

    她聽見有腳步聲緩慢走近,最終在她的身邊站定,似乎是在低頭看著她。

    “小九?”一個清朗挑然的女聲在她的頭頂響起。

    ——

    黎九穆地抬起頭,恰巧對上了黎錦明如新月的眸子。

    霎時間風卷長街,滿街通紅的燈籠搖晃。眉如煙雲的北疆女子悄然立在她的麵前,著一身淺藕長裙,月光落在對方挽起的長發上。

    她尚還在被舊日記憶衝刷的混亂中,恍惚間匆忙抬眼,竟以為見了胤然百姹樓上昭平公主那幅月下回眸的畫像,一時間眼眶紅的更加厲害了。

    衛寧煥當日一語成讖。大哥走後的短短時間,黎錦她愈發像娘親了。

    “小九你不厚道啊!”

    下一秒,眉如煙雲的女子就二話不說,直接單手把自家親妹妹從地上提溜起來,點著她的鼻尖開始哀怨地碎碎念。

    “真真是見色忘親啊,見色忘親…瞧人家逐哥兒,都知道來了江都先來找我敘舊。小妹你呢?除了攛掇著元逐一起砸軍營,就是和你那小奴隸一同鬼混。

    現在你和阿離公子在揚州城出名了知道嗎?酒樓裏的人都說,有位打北疆來的白棠公子和他身邊的俊美奴隸為了一揚州姑娘,在街上跟禁軍營裏的油子大戰了三百回合!

    哦哦,還說什麽…雨夜之中公子持刀奴隸執傘,愣是奪走了人家姑娘的芳心。現在滿城的待嫁小姑娘見了禁軍巡守,都恨不得撲上去再被調戲一回,好一睹兩位的風姿呢!”

    “二姐你聽我解釋…”

    黎九被拎著後頸滿臉生無可戀,“元逐那些吊兒郎當的混話你不能全信,論起這事,他也得攬一份責。

    而且小妹我真誠地認為,他之所以會來找你,絕對不是因為想要敘舊。”

    “你也知道他說的是混話。”黎錦白了她一眼,“不提元逐,你和阿離當時在巷子裏為了衛家小公主和巡守們大打出手,就沒想想後果?

    男裝在街上鬼混被衛將軍撞見就算了,你怎麽還招惹了萬傾珠和息案?”

    “…狀況緊急,我再不出手,那小公主就要被對方生吞活剝了。”

    對方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料到會是這麽個回答。

    黎九被二姐盯得發毛,揉了揉眼,咧開嘴朝黎錦明媚一笑,朝深長的宮街盡頭走去,“不說了,等下小妹還要去獻舞呢…等到大宴結束,我們姐妹再敘舊!”

    “留在江都的這一年,我有時候經常會想,當年允許蕭世離留在你的身邊…是否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宮燈之下月光明淺,她的背後忽然傳來了黎錦喃喃的低語,“我以為如果他在的話,有蕭家大公子身份的幹擾,你至少不會像我一樣執著於黎晟故去的真相。

    我經常想,等到有一天我從江都回來,再尋個由頭讓蕭世離離開…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讓他陪在你身邊也好。

    然後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北疆的胤然城裏呆一輩子,又或者閑來無事再去雲州找元逐,大家一起泡溫泉獵兔子,就像之前一樣。

    可是我錯了,從聽到大哥走了的那一瞬我就做錯了。

    後來小八的死訊傳來,我忽然覺得很痛苦,卻不是因為胞弟的離去。

    隻是懊悔那個時候,我沒能在你身邊。

    是二姐親手把你推上了另一條路。到了江都之後我才知道,小九你走上的這條路…遠比我,遠比衛家與父王,遠比任何人走得都要危險。

    小九,江都遠比你想象得要複雜,如果你…”

    “二姐,我忘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黎九忽然咧嘴笑著,揚了揚腰間繡了狼紋的荷包,“我現在是修羅殿主啦!我可厲害啦…北疆的大家現在都要給我幾分麵子的!”

    黎錦忽然怔住了,她呆呆地看著那個荷包上無比熟悉的紋路,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行禮。

    “…黎家二公主,恭賀新主掌殿。”她最終還是單膝下跪,開口,“你一定會是一個好殿主。”

    黎九沒有回頭,手指緊緊攥著那個裝了鐵片的荷包,僵在空中微微顫抖著,彎了微紅的眼角。

    “…錦姐姐,我和阿離都回不去了。”她垂下手臂,隔了幽深的長街低聲說道。

    遠方大行宮外宴會的賓客們紛至遝來,那句話被繚亂的馬蹄聲掩蓋,黎錦沉默著沒有回應。

    “我也是一樣。”

    她想起剛才那一幕,紅衣鬼麵的女子蹲在暗無天日的宮街上顫抖著縮成一團,遠處的宮燈一個接著一個亮起,她看起來就像是一朵搖搖欲墜的燭花。

    “你接下來要踏入的,將會是一場多年前的殘局…二姐再幫不了你了。”她垂眸低語,朝反方向走去,那裏長公主與息家的馬車並排而停。

    黎錦最後看了一眼宮街的方向,黎九已經遠到看不見的地方了。

    小九,要小心啊。

    就再試一次。她默默想著回過頭,抬腳踏進宴會的喧嘩之中。

    ——

    天徹底暗了下去,蕭世離一個人獨自站在一處廢棄的後院裏,低頭沉默不語。

    “北涼九公主的奴隸阿離。”

    隻剩下幾筆的“靖”字牌匾在後門上掛著,落滿蛛網。中年男人臨走時那句似笑非笑的話語又再度響起在他耳邊,他踏過一地的鐵鐐血汙,“現在輪到你去抉擇了,我給的機會隻有一次。

    是飛上枝頭當那封侯進爵的相,還是在揚州的煙雨間消失如一攤爛泥…就全靠你大宴上的表現。”

    地上滿是被鐐銬鎖住的宮女枯骨,他忽然雙手捂住心口壓抑著慘笑了起來,猛的跪在了空無一人的廢院中。

    “封侯進爵…封侯進爵…”

    他喃喃笑著,緩慢地爬向其中的一處枯骨。那是一副很是特殊的女人枯骨,腐朽發黑的頭骨上滿是燒焦的痕跡,骨架上還纏繞著白色的破爛絲衣,就連身邊也沒有鐐銬。

    她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廢院裏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裏,卻格格不入得就像是被人刻意放在這裏似的。

    蕭世離的手腕被地上散落的鐐銬磨出了血,可他卻像是渾然未覺似的,向那副已經泛黑的女人枯骨伸出了雙手,小心翼翼地想要去觸碰。

    他最終還是停住了。黑衣的北疆奴隸跪在地上長久地沒有說話,遠處的街角,似乎有孩童在唱著那首童謠。

    三十年,白顰落,小舟回…

    “之前查的時候還沒注意,原來是當年靖氏的遺骸…”

    中年男人突然出現他的身後,他懶洋洋地靠在門簷上,卻並沒有看那具腐朽的女骸。反而盯著跪地的蕭世離,像是想要努力從對方垂眸笑著的臉上去確認什麽,繼而一字一頓開口。

    “先皇盛極一時的泠妃,也算是誤打誤撞歸家了。算起來,她那年與人私通生下的小孽種若是還活著…也該是你這般年紀了吧?

    哈哈哈…怎麽,莫非你認識她?”

    “小奴不懂大人說的什麽,泠妃啊靖妃的。”

    蕭世離爬到息誠腳邊,臉上笑得諂媚,“小奴想過了,想要封侯進爵…請大人教我。”

    ——

    “…至第十六夜月滿,星監觀東鬥有流星墜於瀚野,一念忽起,起身往去窗邊。

    大行長殿外石竹殷紅似血,星監靜默片刻推門而入。隻見國師垂首淺笑,一身玄色華服,白發合眸,抱玉枕膝沉沉睡於殿下月池中,殿上雪原蒼狼皮束之高閣。

    卞唐十三年八月十六,國師蘇墜幽以妙齡之姿,於卞唐大行宮處北涼王寢月池底仙逝。魂去歸墟,終年一百有七。”

    “傾珠殿下可讓我好找。”

    黎錦攬了萬傾珠的腰,笑嘻嘻地順勢下拜,劈手奪過了對方手裏喃喃寫著的箋本,湊在她耳邊細細讀著。

    “又過百年,星監已修玄塔建於月池湖畔。是年卞唐大旱,繼位李氏震怒,降禍於星監。當夜,星監於二十四橋下沉舟自縊,登時天降大雨,五日不止。

    後世子民都言,星監沉舟那夜,月池清明無霧。揚州臣民皆見國師魂歸立於玄塔之上,默然遠眺北方片刻,執手搖鈴起舞,大雨方始。”

    “錦姐姐停停停…!”萬傾珠哪裏受得了這個,扔了筆捂住耳朵羞得通紅,“被你發現也就罷了,千萬不能跟娘親息公子他們說!不然我再不理你了!”

    “放心,你偷偷寫戲本子的事,我絕不會告訴外人。”

    黎錦咂咂嘴,看著向萬傾珠投來含情脈脈目光的息案,更加用力地拍了她的肩。

    緊接又轉起筆,看著不遠處守衛的元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且惹是生非的笑。

    “那是誰?”萬傾珠被她的目光吸引,誰知隔得又遠看不清麵目,忍不住探頭,向黎錦問道。

    “你書粉。”她笑得更神經病了。

    萬傾珠:???

    ——

    烏衣陌弈巷息府

    息家大公子的馬車已經走了有些許時段,息府主宅裏偌大的書房裏空空蕩蕩,隻在窗沿處點了兩燈燭火,映得窗外幾根墨竹影綽搖曳。

    息誠揮手,趕退了兩名立於燭燈兩側手持木柄油勺的侍女,隨後盤膝坐於軟塌上,抬手沏了一壺清茶。

    “靖府的事如何?”

    嬌媚的女聲響起,娉娉嫋嫋的倩影從窗沿的陰影處走來,十三身披一件綢緞的鶴羽黛裙,跪坐於息誠對麵,欠身而拜。

    “阻礙。”息誠擺了擺手,“今晚那些妄圖露頭的雜魚們,可能要吃點苦頭了。”

    “那…大人可是見過了他?”

    “你挑得人不錯。”他推給十三一杯茶,又像是回想起什麽似的,看著麵前的女子笑道。

    “如今皇室衰微,衛黎息三家聯手控朝。實則大家都清楚,一旦排除了朝中的異已,便是盟破之時。

    哈哈,沒想到衛家的斛晚夫人不喜露麵,倒是教養出來了一個玲瓏心的下屬。

    那個叫阿離的孩子,我確實很有興趣。”

    “不過息大人對那孩子確有疑心吧?”十三謝過對麵,捧起茶杯,不著痕跡地露出一抹淺笑,抬眸看著他。

    “大人不是之前認為,他是曾經蕭家的遺孤?”

    “是我多慮了。”息誠搖了搖頭,回想起在廢院中那個北疆奴隸的反應,“他雖然樣貌年齡與蕭家大公子相仿,但看那女屍的反應,卻與蕭家並無關係。

    況且有他安插在北涼王黎鈺之女身邊,於我們是一件好事。”

    “十三又聽不懂了,大人可是又布置了什麽?”十三咯咯嬌笑,柔若無骨的手臂纏上了息誠的腰間,歪著頭神情天真。

    息誠並未撥開,拿起茶杯俯首吹了吹上麵的茶沫。

    “十三姑娘莫要戲弄我這老人家了,息某做了什麽…瞞得過朝中諸位來賓,還能瞞得過衛家的斛晚夫人和你?

    涼王的小女如今有多重要…西疆的景親王之子鴻王李攸卿,此次宴後意從攝政涼王之意,娶北涼紅瑤郡主黎九為妃,不是早就在皇室內傳得沸沸揚揚嗎?”

    “是啊,留給九公主的時間不多了。”

    十三拾起一旁茶案上的一枚白子,放在掌心把玩著,垂眸幽幽道,“奴家身在欽天監內的弟子暗中傳言,最近卞唐天象有動。

    破軍衝煞,貪狼升於北,七殺出沒在西…可惜卞唐千年之後,如今這象征著亂世的星耀,終於還是成了定局。

    “北有涼王重兵鐵騎鎮守,西有景親王一脈虎視眈眈…你們巫師說的這天象倒也是有幾番道理。”息誠喃喃尋思著,忽的抬頭,“那破軍又是何人?”

    “奴家早就對您說過,息大人身懷福緣,命中自有破軍相助。”十三頷首低眉,抬起的眸中星光乍亮,“放眼整個朝野上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者…中天破軍非您莫屬!”

    “…放肆!”對方一愣,穆地大笑了起來,“大膽妖女…我息某一心為國,你怎能妄言?”

    十三不語,隻是咯咯地笑,“嗬嗬…既然如今息大人,對奴家推舉的這孩子十分欣賞…”

    她猛的回握五指,欲將那枚白子擲向一旁的水晶棋盅中。

    “那當年奴家為了保他周全,特意在北疆布下的北涼九公主這枚護子,也到了該修養回收的時候罷?”

    “且慢,她還有一事要用。”

    息誠抬手按下那枚白子,“景親王自當年奪嫡事發之後,便隱居西陵多年,倒也不必擔心。

    可他如今生下的鴻王乃當今聖上唯一的長兄,沒隨了其父的遠智長謀,為人倒是聽說與當年景親王一模一樣…皆是狠辣不仁的性子。此番前來,明是取九公主為妃,暗中恐是有備而來,想要借此在朝中爭得一席之地,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故此次大宴上,萬不可使涼王與此人結盟,壞我息衛長遠之計。

    如若紅瑤郡主黎九嫁予鴻王殿下,她手中的修羅殿必然落入鴻王一派手中…自古北疆修羅殿中人隻認自家主子,那可是千萬條精銳奴隸!”

    “奴家也不瞞大人了…”她側身低語,“斛晚夫人早有密令,若是他日紅瑤郡主出嫁鴻王…暗中殺之!”

    “那她若是不嫁呢?”息誠微微挑眉,並未表態。

    “不嫁,便是抗旨不從。”

    十三落下白子,拂手將周邊剩餘黑子齊齊收走,默然道,“就算她是攝政王之女也難逃死罪。”

    ——

    作者:肝完作業回來了……虛弱jpg.

    狗比冰酸奶,最近腸胃炎住院了。明後兩天去漫展,如果晚上有時間的話盡量更,輕拍orz

    ——

    換了封麵,我是卑微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