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明輝生性謹慎多疑，尤其在這龍椅上坐的時間越久，經曆過的事情越多，見過的人越多，就難免會變得越發多疑。

  督主沒提起這一茬的時候，百裏明輝還對老四的推測頗為讚同。

  畢竟在他的心中，顧瑾和督主走得近，借此撈了不少好處和庇佑，還同時把昊兒釣得死死的，可不是個簡單的小姑娘。

  而且緹督府雖為他親自設立，但緹督府的發展漸漸的遠超他的預期，很多時候連他都不能完全掌控緹督府，因此對督主這小子多加提防。

  狀元紅火鍋店顧家還正好和此次投毒案有牽扯，這麽多疑點堆在一起，他避免不了會因為思維慣性而懷疑他們。

  但聽了督主一席話，卻讓百裏明輝瞬間清醒。

  因為思維慣性和慣常經驗似乎絕大多數情況下的確很有用，卻並不一定所有事情都能幫上忙。

  甚至有些時候，反而會成為蒙眼的黑布，讓人在迷茫中跌入深淵！

  正如督主剛剛所言，他前腳剛因為顧家兩位公子表現突出而頒布新政。

  本來世家們就對新政虎視眈眈，雖然除夕宴上這第一關是過了，但指不定他們正暗戳戳的琢磨著，稍後怎麽給顧家找麻煩，為新政的具體實行搞幺蛾子呢……

  如果顧家陷入性質惡劣的投毒案中，顯然就相當於是給了世家們一個絕佳反對的突破口！

  先不說顧家最後究竟會不會被定罪，單說在他心裏落下一個疙瘩，讓他也對顧家起疑。

  哪怕隻是一點點的疑心，一開始並不嚴重，也免不了會在未來不斷放大。

  因為隻要懷疑的種子種下，百裏明輝了解自己的脾性，可能還會用顧家，但絕對不會重用了。

  而沒了他的無條件庇佑，甚至是暗中猜忌，顧家就會立刻成為世家們口誅筆伐的對象，進而擴大到對整個商戶的不信任都是很可能的。

  距離春闈還有段時間，變數仍然很大，新政指不定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若事情真的朝那個方向發展，他籌謀這麽久所花的心力，豈不就全都白費了？

  對朝政未來的布局和規劃，起步也全都亂套了？

  說完了顧家那點事兒，再來說他和緹督府的矛盾。

  還是此前那番話，雖然他們有諸多不對付，但雙方的關係總體來說還算是能維持一個動態的平衡，不到魚死網破的地步。

  緹督府又有太多對付魏氏宮廷菜館那些人的方法，沒道理冒著風險操縱這次投毒案。

  甚至說得不好聽點，他這個做皇帝的要是真的不小心被毒死了，反而對緹督府不利。

  緹督府是他設立的，雖然他們之間矛盾多如牛毛，但在外人眼中，緹督府還是他百裏明輝的手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倒下了，無論他的哪個兒子上了位，第一個要被開刀的都是緹督府。

  一方麵是立威，一方麵是騰出位置安排自己的人。

  督主這小子精明著呢，怎麽可能拿自己的前途、和一眾手下的性命開玩笑？

  也就是說，這件投毒案絕沒有表麵看來這麽簡單，越分析越越有意思了。

  因為投毒案並不隻是明麵上所謂顧魏兩家的爭鬥這點小事兒，真實目的明顯是在針對他，針對整個大胤！

  想到這裏，百裏明輝的臉色不由得就是一沉。

  不過他倒是並沒有懷疑自爆玩家顧子明、兩個出麵作證的小太監，以及和督主劍拔弩張的尚兒。

  因為即便沒有他們來做這些推動，也會有別人。

  他們應該和投毒案的罪魁禍首沒有關係，隻不過是幕後黑手故意引導之下的棋子。

  如果將懷疑的目標對準他們，恐怕反而會中了幕後黑手的計。

  險些誤判和緹督府的關係，決不能再和尚兒也生了嫌隙！

  但這又不是說百裏明輝誰都不懷疑，相反的，他銳利的眸子不由得在前麵比較靠近他的幾個心腹大臣臉上來回徘徊。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在宮裏搞出投毒案的，勢力絕對不會低。

  而且他和緹督府關係微妙的事兒，或許不少人都能看得出來，但有意允許商戶子參加科考的新政，以及他對顧子溪的看重，卻鮮少有人知道。

  能夠將顧家一同算計進來的，隻能是他的這些心腹其中之一或其中幾位。

  心腹中極有可能出了叛徒，讓百裏明輝本就不快的心情更加陰鬱了。

  究竟是誰呢？

  百裏明輝第一個懷疑對象其實是明威將軍王昂，因為看中顧家這事兒，本來沒想讓他知道，但那天碰巧說漏了嘴。

  常言道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也不可能自欺欺人的收回來，就隻能讓他知道了。

  唯一一個不在計劃範圍的就是王昂，他的疑點自然大一些。

  但王昂的獨子在緹督府做事，位置還不低，緹督府要是倒了，他兒子受到的影響不會比督主少。

  王昂雖然一直希望兒子能正經的從軍，父子倆喲西額矛盾，不過顯然不至於用這種極端的辦法逼兒子離開緹督府。

  王昂的情況有點複雜，再加上百裏明輝剛被督主那一席話深深影響著，就算所有疑點都指向王將軍，陛下如今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有人要挑撥他和王昂的關係。

  百裏明輝有點煩躁，覺得自己再這麽瞎想下去肯定不行。

  閉眼平複了一下心緒，百裏明輝再睜開眼時，便恢複了往日的高深莫測。

  “督主所言極是，這件案子迷霧重重，不能單憑猜測定案，一切還是要以證據為準。”

  “今日在禦膳房當差的一幹人等，應該就快被帶到了，且看朕稍後的親自審問！”

  百裏明輝一錘定音，製止了大家的胡亂猜測。

  哪怕百裏尚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和諸位大臣一起叩拜。

  “陛下聖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在這一片稱頌中，督主則是在明滅火把投射的陰影中，笑得十分開懷。

  就知道狗皇帝最多疑了，他這個罪魁禍首成功摘了出去，狗皇帝去他那些心腹麵前疑神疑鬼吧！

  省得狗皇帝成天閑的沒事幹，盡給他找事兒，耽誤他和小丫頭約會……

  不過說到小丫頭，案子托得越久，越對顧家有影響，是時候讓‘真相大白’了！

  這麽想著，督主立刻隱.晦的朝身後緹督衛使了個眼色。

  那緹督衛會意，悄悄退了下去。

  不多一會兒，正當百裏明輝擺手免禮，諸位大臣起身準備重新落座的時候，突然一聲貓叫打破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