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鍾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人，在五十年前被崩斷了根基，按理說沒有活路才對的啊，可眼前……

  呼呼。

  作為參加了五十年前那場大圍剿的人，顧鍾自然不會認錯人，大口喘息的同時，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向後倒退了幾步。

  “陳長生！！”

  而後，顧鍾一邊擦拭額頭上的冷汗，一邊顫聲道：“冤有頭債有主，你要複仇，也應該去找那幾大宗門，我顧鍾當年是被迫站隊，無可奈何啊！”

  “當年我要是不站隊，我整個碧落劍穀都會被覆滅，這一點你應該知道的。”

  五十年前那一戰，完全可以說是神仙打架，長生宗之強，足以硬撼大半個驪山，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領頭的幾大宗門逼迫所有勢力表態。

  以至於，沒有一方能夠獨善其身。

  從而也造就了一場，整個驪山圍剿長生宗的局麵。

  “我陳長生自認為並不大方，但也不至於小肚雞腸到跟你這樣的小蝦米計較的地步。”

  陳長生隨手摘下一朵海棠花，捏在手裏細細把玩，“今天我來呢，主要是因為陳陽。”

  “陳陽？”

  顧鍾明顯一愣，對這個從世俗界開始，就跟碧落劍穀作對的年輕人，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問題是，這個家夥不是死在了北部山嗎？

  連帶著他碧落劍穀一眾高手，以及上千爭奪殘圖的人，一並死在了某位神羅天征的手裏。

  有傳言，這位高手來自道宗。

  而且，陳陽怎麽會跟這位當年的傳奇人物有關聯？

  一念至此，顧鍾一頭霧水，即使他們之間有關係，陳長生也應該去道宗討要說法才對，而他碧落劍穀，認真算起來也是受害者之一。

  不對。

  突兀的顧鍾突然想到了什麽，渾身的汗毛這一刻陡然炸立了起來，死死地盯著陳長生，“是，是你？”

  “在北部山出手，不留一個活口的人，是你陳長生！！”

  “而陳陽，還活著。”

  陳長生撚著海棠花，淡然一笑，“你這老家夥，腦子倒還挺靈光！現在，應該能死而瞑目了？”

  噠噠噠。

  顧鍾連退數步，一張臉變成了醬紫色，“你，你跟陳陽，究竟是什麽關係？”

  據他所知，陳陽來自世俗界，在此次事件前，從未踏足過驪山，這兩者之間， 怎麽會有聯係？

  “他呀，是我長生宗的弟子。”陳長生笑道。

  嘶嘶。

  顧鍾倒吸了一口涼氣，作為同輩人，對於眼前這位當年橫壓一代的天縱奇才，打骨子裏感到恐懼。

  但……

  “哼！！”

  顧鍾強行壓製心頭翻滾的思緒，硬著頭皮道：“陳長生，當年你被崩斷了根基，縱使幸免一死，實力也不複當年，你不見得是我的對手。”

  “我奉勸一句，立馬離開我碧落劍穀，我可以當做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也從未見過你。”

  顧鍾終究還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跟陳長生硬撼。

  “既然如此確定，為何不動手殺了我？”陳長生歪著一個頭，認真的問道：“拿我的腦袋上那幾大宗門，你必然會得到一筆豐厚的獎賞。”

  顧鍾：“……”

  事實確實如此，但……

  他不敢。

  縱使清楚的知道，陳長生被打崩了根基，同樣不敢。

  對著這個人的恐懼，完全是來靈魂的深處。

  “陳長生，我敬重你才作出讓步，你不適可而止就算了，還得寸進尺？嗯？！”

  顧鍾陡然將聲音提高八度，似乎是以這種方式掩蓋自己心頭的恐懼，厲聲道：“立即離開我碧落劍穀。”

  “今天啊，也是看在你過壽的份上，才跟你說這麽多，無非是讓你死個明白而已。你倒好，聒噪的沒完沒了。”

  陳長生單手背負在身後，眸光眯起，“我有一劍。”

  “它名，大涼龍雀。”

  裂山河，破蒼穹。

  弑鬼。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劍來！”

  頃刻間，天地為之撤換了顏色。

  “我的天，那，那是什麽東西？”

  “應該是一柄劍朝著這邊而來。”

  一道道震怖的驚顫聲，在這碧落劍穀內衝天而起，而後萬眾矚目之下，一柄劍，準確說是一柄斷劍，於百米長空之上破空而來。

  來勢洶洶，劍氣浩蕩，如要毀滅這天地。

  “我陳長生，縱使根基崩壞，殺你顧鍾也如屠狗！”

  顧鍾：“……”

  煌煌神威。

  劍氣逼人。

  一縷縷彌漫而開的恐怖氣息，無限接近實質化，就像是從九天之上催下的一掛掛星光，成為虛空唯一的顏色，絕代驚豔。

  陳長生一指點出，突兀降臨的斷劍大涼龍雀，就這麽懸停在他頭頂。

  這……

  顧鍾仰頭，瞠目結舌，此刻的心底除了揮之不去的驚悚與震怖之外，隻剩無盡的木訥與惶恐。

  五十年前，他見過這柄劍。

  那時候，它還沒有斷。

  那一戰打至巔峰，這大涼龍雀一劍蕩出，有不下十幾位神羅天征，被斬的身神俱滅，連一滴血跡都沒有留下。

  這是一柄超靈器。

  轟！

  下一秒。

  風沙席卷，房屋崩裂。

  斷了一半的大涼龍雀，透出絲絲縷縷獨步天下， 舉世無雙的鋒銳氣息。

  本以為有些底氣能與之一戰的顧鍾，還沒來得及出招，整個人直接僵硬在了原地。

  哧！

  一劍穿空，天地驚變。

  此刻的陳長生，一手朝天，一手指地。

  四海八荒，唯我獨尊。

  這一刻，時光如同倒流，讓顧鍾仿佛再次回到五十年前，見證了那位風流絕世，橫壓當代，獨我無王的陳長生。

  “一個殘廢，一柄殘劍，也想擊殺老夫？”

  顧鍾睚眥欲裂，氣息炸裂。

  屬於你陳長生的時代早已結束，而今竟敢隻身一人打上門，是不是太托大了？

  怎麽，還想滅我碧落劍穀滿門？

  鏗鏘。

  而後，這位碧落劍穀老祖須發皆張，抽出佩劍，一手持劍柄，一手抵在劍身，雙手高高抬起。

  突來的驚顫，如同漣漪蕩開。

  哢哧。

  清脆的崩裂聲，接連響起。

  短暫抵擋斷劍的顧鍾，一雙眸光陡然大變，隨著一股劍氣的震蕩，他當即跪下，兩個膝蓋狠狠砸在了青石板上。

  砰砰砰。

  顧鍾的佩劍，以及整座後花園，一寸一寸，直接化為腐朽。

  勁風席卷，殘桓斷壁浮上半空。

  “這……”

  顧鍾驚恐，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柄斷劍，化作一抹流轉，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你，你的實力……”

  叮。

  斷劍入地，這位碧落劍穀老祖，這就麽被死死釘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