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山的裝修風格以簡約舒適為主，但這個原本幹淨整潔的房間，卻是亂成一團，就像是有人在這兒打了群架一樣。

  盧笙渾身無力的癱在地上，原本整潔的白衣早已髒亂，麵具被摔成兩半扔在不遠處，那張本就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若不是微弱起伏的胸腔，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樣。

  顧挽傾臉色低沉，連忙跑過去查看，發現盧笙身上到處都是被人踢打的痕跡。

  若是就這麽放任不管，隻怕盧笙連今晚都挨不過。

  山外山的隔音效果好，這個房間也在角落裏，難怪屋裏一片狼藉，卻沒人發現。

  “把人抬到我屋子去！”

  顧挽傾在山外山有一個特定的包房，專供她一人使用的。

  知以立馬帶著人將進氣少出氣多的盧笙抬走，顧挽傾也一邊吩咐人準備藥材，一邊跟了上去。

  “小姐，盧宏回來後需要把人扣住嗎？”知以緊隨她身後。

  顧挽傾目光冰冷，“不用，就說山外山什麽都不知道，但願意幫他報官。”

  盧宏要躲避皇後的人，自然是不敢報官，也不敢找山外山的麻煩。

  知以明了，連忙轉身去準備。

  包房裏，顧挽傾冷著臉替盧笙處理傷口，甚至跑到醫療空間向狗蛋借用了一瓶應急救命的藥。

  這藥帶著褚憶幻那個世界的靈力，效果在她這個世界可以被奉若神藥，才總算把盧笙的命救了回來。

  顧挽傾第一次知道，盧笙的身體竟然這麽差。

  盧笙幼時的日子定然不好過，身體的根本在小時候就傷了，那瘦弱的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鞭傷、刀傷、棍傷，似乎是常年累月的遭受非人的折磨，新傷覆蓋著舊傷。

  顧挽傾隻感覺一股火氣湧上了腦門，讓她的眼底不由帶著一股殺意。

  這得有多大的仇和恨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若不是盧笙命大，他怎能安然活到現在！

  褚憶幻的藥效果很好，幾乎是顧挽傾收針的時候，盧笙就已經從昏迷中醒來。

  他有些茫然的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當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時，清澈的眼眸中浮現出笑意：“顧挽傾，又見麵了。”

  顧挽傾看著他的眼睛，心裏忽然有些火氣：“我要是晚來一步，你的命就沒了！”

  盧笙似乎並沒有剛從死亡邊緣走一圈的自覺，還在朝她笑著，“謝謝你。”

  他第一次從昏迷中醒來，沒有感受到身體的疼痛。

  顧挽傾張嘴，可責怪的話到嘴邊，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看得出來盧笙不想死，否則也不會跟自己說謝謝，而是會質問她為什麽要救他。

  沉默許久，顧挽傾終於開口：“你想離開盧宏嗎？”

  她不是第一次提出要幫他，但每次他都拒絕了。

  盧笙眸光微閃，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顧挽傾已經做好被他拒絕的準備，甚至已經在想著要怎麽再勸勸，盧笙卻是忽然開口：“你知道他為什麽要打我嗎？”

  顧挽傾微愣，搖搖頭，走到床邊坐下來。

  她知道，盧笙想將一切告訴她，這或許是他藏在心裏一輩子的秘密和傷痛。

  即便這雙眼睛再幹淨，裏麵依舊藏著傷痛。

  盧笙想要坐起來，顧挽傾連忙伸手攙扶著，替他墊好靠背。

  “謝謝。”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親和，“盧宏是我父親，我的母親……是皇後趙氏。”

  顧挽傾臉上並沒有多少意外，這是她之前就猜到的。

  盧笙見此，忽然笑了，“上次在皇宮救我的，是你的人吧？”

  顧挽傾想了想，點點頭。

  是她讓淩倉宸幫忙救人，算起來也可以說是她的人。

  盧笙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接著說道：“盧宏曾是皇宮的侍衛，負責鳳儀殿的安全。皇上登基後，宮裏的女人越來越多，皇後耐不住深宮寂寞，就和盧宏走到一起。”

  “之後皇後懷孕，孩子是盧宏的，十個月後就生下了我。”盧笙摸上了自己的嘴唇，眼底浮現一絲暗光，“可我的樣子，讓皇後害怕極了，聽說還有宮女當場被嚇暈過去。”

  “皇後害怕，不僅是害怕我的不一樣，更害怕自己會失去皇後的位置。她嫁給皇後多年一直無所出，宮裏的新人也越來越多，即便有太後撐腰，她也害怕有一天太後會讓另一個人代替自己，畢竟趙家子女多，不差她一個。”

  “如燕是皇後的心腹，她讓如燕去找了一個同一天出生的男嬰，那是城外一個小山村的孩子，也就是現今的太子淩齊燁。”

  “為了守住秘密，皇後下令將男嬰家人全部殺害，造成土匪搶劫的假象，之後又把知情的人全殺了，隻留下如燕一人。”

  “盧宏原本也難逃滅口，但他裝死逃脫。之後皇後命如燕將我也處決了，可如燕不忍，隻是將我扔在亂葬崗自身自滅。”

  說到這兒，盧笙忽然笑了一聲，“我一直覺得自己命硬，當年如燕一時心善放過我，在我快餓死的時候又被盧宏找到，還安然活到了現在。”

  顧挽傾隻感覺呼吸一滯，牽扯著絲絲疼意，“你身上的傷都是盧宏造成的？”

  盧笙抬眸，對上一雙忍著怒火的眼睛，裏麵沒有絲毫同情。

  他忽然笑了，眼眶帶著一絲濕潤，“是，我從生下來就經曆了九死一生，不能習武，盧宏心中對皇後有恨，想讓我替他報仇。他不會讓我死，卻將皇後的恨都放在我身上。”

  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他也不覺得自己的經曆需要別人的同情。

  這是他的人生，或悲或喜都是他的故事，別人的同情對他而言更會像是嘲諷。

  顧挽傾懂他，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是他唯一接觸到的溫暖。

  盧笙垂眸，將眼中的濕意都收回去，接著說道：“皇後想利用我對付盧宏，盧宏想利用我對付皇後，他們都不想讓我死。但那日皇後還是決定要殺我，盧宏覺得我的利用價值大打折扣，這段時間便將我關在山外山，每天打罵發泄怒火。”

  從始至終，他的聲音都很平淡，平淡得就仿佛是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沒有一絲起伏。

  可顧挽傾知道，他心裏是痛的……